人民勤劳富裕的日本社会有个奇特景观,就是夜晚总有一批人,不论是炎热的夏天,还是严寒的冬天,都在公园、河畔、地下道露宿,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大城市的日本人真浪漫呢。
这批“露宿者”,社会学家称他们为“流浪族”,官方则称他们是“Homeless”(无家可归者),有小说曾将他们描绘为“箱男”,但绝不是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口中的“第三国人”,也不是靠乞讨过日的乞丐。日本基本上是个没有乞丐的国家。
“流浪族”
不乞讨过活
日本著名作家安部公房1973年的小说《箱男》,细腻地描绘了城市流浪汉的生活实况,也深刻描绘了社会的冷酷与人性的残酷。小说中,一名30岁的摄影师由于好奇而亲自制作裹身的纸箱,进而沦为街头流浪汉。《箱男》的主角摄影师是虚构的,但这类流浪汉却充斥东京、大阪等大城市。安部公房将“箱男”描绘为“自愿的流浪族”,固然很富戏剧性,却冲淡了流浪者的悲哀,也许就是他的败笔。
日本绝大部分“箱男”,一不是天生的懒骨头,二不是小说中虚构的都市探险家,三不乞讨,不盗窃,也不是一般观念中的社会渣滓;他们只是沦落在大城市,是勤劳和生存意志强的失败者。
但近年来,这类流浪族不仅没有因为经济情况好转而减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什么原因呢?他们不是一个特殊的部族,不像欧洲的吉卜赛人是世袭的流浪汉,经济不景气固然是它发生的温床,更重要的还是日本的社会结构,使他们只能沉默着往下沉沦。因此,即使经济情况好转,他们也已经不能回头,所以人数有增无减,扩大了所谓“下流社会”。
“飞特族”
是流浪族后备军
“飞特族”是日本的新造语,中文无法对译,只有音译它为“飞特族”。词根Free是英文(自由),词尾ter 取自德文的Arbeiter(工人),直译便是“自由工人”。
日本较早时流行“尼特族”(Neet)一词,是指一群“不上学,不就业,不受训”的“三不”青年。但“飞特族 ”并非“尼特族”的延续或增长,而是经济不景气带来的特殊产物。这个词还有严格规定,只有年龄介于15~35岁又无正规职业的青壮年,才能称为“飞特族”。当初,与其说是个贬义词,毋宁说是个反映世象的流行语。但后来却证明,这是误导年轻人的陷阱,社会沉沦的过程,也是贫富悬殊的证明。
“飞特族”兴起的原因,一是日本经济进入平成萧条(上世纪90年代后,日本经济出现了明显停滞和下滑。日本经济开始步入持续十多年的复合型经济衰退期——“平成萧条”期)之后,企业大幅度削减员工,有人被裁,有人求职无门,形成所谓“就业冰河期”;其二,先有“尼特族”的出现,后有“飞特族”的兴起,传媒还美化它为社会新潮流,似乎是必然的趋势。统计显示,这期间的飞特族人数,从1990年的181万人,到2001年已增加一倍到417万人,2006年以后官方统计数字虽然略有减少,却没有证据显示这些人已获得拯救,或他们已找到翻身机会。
由于企业要削减成本,不仅传统终身雇佣制崩溃,年轻人要就职谋生的道路被切断,也使越来越多刚离校的青年,只有打临时工或当“派遣社员”挣扎求存。早期的“飞特族”,现在转眼成了“老飞特”,不仅是工作没有保障的廉价劳工,而且跟着年龄的增长加速沉沦,百川纳海,他们都成了“流浪族”的生力军。
“勤劳贫困”
是沉沦根源
年收入200万日元(约合13万元人民币)在日本属于贫困阶层。有人称他们为“新贫”,但社会学者和传媒却称他们为“勤劳贫困”阶层(WorkingPoor)。
在日本,家世好,念过名牌大学,又能进入大企业或成为公务员,年薪可逐步提升到600万日元(约合40万元人民币)以上,还有终身职业和福利保障的人,被社会评估为成功者的“胜组”。毕业后不能即刻就业,或不久就失业,形同中途下车,只能当“飞特族”或“派遣社员”,他们不仅是竞争的失败者(“败组”),还是永远无法翻身的社会牺牲者。
在这些败组沦落为公园、地下道、河岸边露宿的流浪族之前,很多人都经历过简易宿泊所(廉价宿舍)甚至“网吧难民”的沉沦阶段。露宿不必付房租,但一旦沦为流浪族就往往无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