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子化与老龄社会 （二之一）

　　“再过一百年，日本的人口要减少60%，只有4900万人；再过900年，日本只剩下一个人，不知是男是女。”日本经济研究中心会长小岛明对未来日本人口的预测似乎有点耸人听闻，既不是由于战争也不是由于传染疾病，而是人口的减少。 日本刚刚结束了十五年“平成萧条”，当人们的心理刚刚得到一点点景气修复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即希望再次创造“黄金周期”的最重要因素——人口结构，骤然间发生了巨大变化：2005年为标志性的人口减少元年，原来预计在2007年出现的人口减少，提前两年以超乎预计和想象的速度出现了。2005年1.25的出生率(低于德国的1.3)如果持续下去的话，日本社会在2025年将出现高龄者和劳动人口2比1的情形；那时日本社会的老龄人口约4000万人；而14岁以下的孩子不到2000万。

　　据日本国立人口及社会保障问题研究所2006年12月20日宣布的预测显示，如果日本的妇女总和生育率继续维持在1.26的水平，大大低于妇女生育更替水平（妇女总和生育率为2.1）。那么在今后的50年时间里日本人口将减少30%，即到2055年的时候日本人口将不到9000万人。据统计显示，日本人口在2004年12月达到了1.2784亿的高峰。如果预测正确，那么到2055年，日本人口将变为8993万人。根据日本经济研究中心对2006年-2020年的《日本经济中期预测》显示，日本1950年-1990年处于“人口红利期”，此后进入了“人口负担期”，老龄化的结果是劳动力结构的变化以及导致的储蓄率低下，将会给经济带来负面的影响。

　　虽然日本政府采取各种措施以提高人口出生率，但是纵观全球发达国家的经验，似乎还没有哪个国家可以通过鼓励生育政策的调整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这次“天时”没有眷顾日本，虽然少子化与老龄社会人口因素目前没有严重到影响社会进步的地步，但是不可否认，这是日本面临有史以来最大、最深远、最无奈、最严峻的社会挑战。

　　低出生率对日本社会的影响

　　在东京工业大学所在地大冈山附近的一所公立小学，这些年来教室的空位越来越多，原来有500名小学生的学校，目前只剩下不到100人。东京都部分小学校的规模越来越小了，就像这间学校不可逃脱的命运一样，很快就要关闭了。在东京都多摩新城，一间过去的小学校，大多教室的门全都上了锁，部分教室已经变成智障儿童的活动场所。走廊的一角，蒙着灰尘的课桌椅堆积如山。城市设施管理员小林一边朝着放在走廊里的座椅走去一边说：“过去这里有700--800名学生呢，想不到……”这所学校已经与其它学校合并了。东京都多摩市原有37所中学，迄今已经关闭了6所，预计另有3所也要关闭。

　　少子化不仅对中小学有影响，由于生源的减少，目前已经影响到大学的招生。有些学校已经收不满学生，特别是很难收到优秀学生。12月份，正是日本大学招生的季节，各所大学的老师开始到各地中学招生，举办各种形式的推介说明会。有的甚至是一对一的介绍，他们讲是“拉生源”。大阪产业大学副校长齐藤日出治告诉记者：“10年前，大阪产业大学考生的报考与录取比例是30∶1，五年前降到5∶1，三年前已经降到1∶1。2005年报考人数已经减少到少于一万人，只有7000人”。

　　户谷裕之教授是这所大学经济学部主任，据他介绍，目前经济学部有53名研究生，其中有一半来自中国。其中2006年新入学的研究生则100%来自中国。一方面是因为日本的少子化，所以要从中国招生，另一方面也希望提高现有的生源质量。这间大学的学费每年为80万日元，为了吸引中国留学生而减半。目前大阪产业大学全校共有1.2万名学生，其中1200名留学生，留学生中有90%来自中国，该校中国留学生人数在日本位居第三位，而早稻田大学因为有亚洲研究生院而位居第一。

　　出生率的降低给日本的未来带来极大的不安，迫使无论是国立、共立还是私立大学，开始为生存而战。最典型的案例是，大学适龄学生的人数急剧减少推动了大学之间的合并。2006年11月20日，庆应义塾大学和共立药科大学宣布，这两所私立大学将就合并事宜开始进行磋商。如果磋商进展顺利，庆应义塾大学将兼并共立药科大学，将其编为庆应义塾大学的一个学院。这两所历史悠久的大学可能会合并的消息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因为这象征着日本出生率的降低，使大学的运营进退两难。

　　《朝日新闻》在2006年11月21日报道，报考国立、公立和私立大学的学生人数在1992财政年度达到了最高峰，约有506万人。然而截止到2006财政年度，这一人数减少了30%以上，降到约为351万人。据文部科学省预测，2007年日本将迎来“人人上大学”的时代，即所有报考大学的学生只要不挑剔学校都能上大学。

　　2006年12月22日，厚生劳动省发布了2005年人口统计年度估算。这是针对居住在日本的日本人进行的估算，是以2005年1月到10月的公告以及2005年1月到7月的月报为基础的。根据该年度估算，2005年的死亡人数是107.7万人，出生人数是106.7万人，这意味着死亡人数比出生人数多1万。除了没有数据记录的二战战时战后3年时间之外，从1899年开始对死亡和出生人口进行统计以来，这是死亡人数第一次超过出生人数，意味着日本已经进入了人口减少型社会。

　　出生人数比前一年减少4.4万人，连续五年创造了最低记录。与此同时，死亡人数比前一年增加了4.8万人，达到了1947年以来的次高数值。针对死亡人数的增加，厚生劳动省指出这是由于老龄人口增加和流行流感的缘故。然而，厚生劳动省还预测，从现在开始“虽然死亡人数和出生人数的差距可能有时会缩小，但是从长远来看这一差距将会扩大”。但是，少子和老龄化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这一预想。

　　老龄社会严重困扰日本

　　2006年11月24日，记者来到长野县伊那小镇采访。今年70岁的汤泽梅次郎与他的太太热情地招待记者。中午吃了汤泽太太为我们准备的午饭，但直到晚上才看到准备午饭的女主人。汤泽太太也已经70岁，但是她仍然自己开车外出工作。

　　在汤泽老人的陪伴下，记者来到士藏涉谷的家。这是一个典型的农业户：200多年的老房子依旧保持着原貌，池塘里年龄最老的鱼有30多岁了。士藏老人有1500平方米的土地，是一个典型的以副业为主的农户。在一片丘陵上，有三个大棚，里面种植了花卉，大多是康乃馨。在大棚对面有一片苹果树，晚冬季节还有零星红富士苹果挂在树上。士藏的儿子随手摘下几个苹果让记者品尝。因为是星期天，士藏在城里有自己公司的儿子和儿媳回家，帮助老人剪切鲜花，准备星期一通过宅急便送到东京卖掉。“我们每个星期都要回来帮忙”，士藏的儿子用英文对记者说。

　　这里农民的平均年龄是65岁，而且每年都在递增一岁。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在东伊那的两天时间里，除了在农村小学校之外，很少看到年轻人。日本社会从事农业劳动的年龄分布发生了变化，根据日本《国势绘图统计》数据，目前，65岁以上从事农业劳动的人口占45.6%；50-59岁占26.6%；40-49岁占12.6%；而39岁以下的农业劳动人口只占1.8%。汤泽老人有三个孩子，女儿咪卡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现在东京尼桑公司工作；两个儿子在一家设备提供公司。“孩子们大学毕业，谁会留在这里做农活呢？”汤泽老人说。这就是日本农业劳动力越来越趋于老龄化的根本原因。若以目前的速度发展，那么有朝一日日本国内的粮食供应等都会陷入艰难的困境。为此，日本农村正在进行农业改革，以土地入股集中化管理。

　　目前日本老龄人口占总人口比例排位世界第一。“说起来也不好笑，日本、德国、意大利是二次世界大战的邪恶轴心国家，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庆应义塾大学劳动经济学清家笃教授说。

　　根据去年最新的统计，日本目前65岁以上的老龄人口占人口总数的19%。但这并不是终点，根据预测，2015年65岁以上的人口比例将超过25%。也就是说，那时日本将有1/4的人口是65岁以上的老年人。根据日本国势会预测，与2005年度的数值相比，2055年65岁以上的人口从2576万人增加到3646万人，增加了40%。他们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率从20%上升到40%。与此同时，15至64岁的劳动力人口将从8442万人减少到4595万人，减少比率为46%。结果，与目前3.3个劳动力负担一位老人的情况相比，50年之后就只能是1.3个劳动力负担一位老人。

　　联合国的定义是65岁以上的老年人口比例达到7%的人口结构称为老龄化社会，当65岁以上人口的比例超过了14%的时候，这种社会就不再称为“老龄化社会”，而叫做“老龄社会”。

　　1970年日本老龄人口比例达到了7%，也就是说也进入了老龄化国家的行列。而在1994年的时候就已经超过了14%的比例了。也就是说，日本从1970年进入老龄化社会，到1994年进入老龄社会，经历了24年，也就是差不多只有1/4个世纪。而法国的这一过程用了115年。观察比日本更早到达老龄社会的西欧诸国，各国虽然有所不同，平均来说都在50年上下，也就是用了半个世纪才从老龄化社会进入老龄社会。以日本与西欧诸国相比较，社会的老化程度几乎是以2-4倍的速度增长。

　　庆应义塾大学劳动经学清家笃教授说：“1970年世博会的时候我是高中生，当时很多日本人都说，日本终于也进入发达国家行列了。虽然也有人说东京奥运会是日本进入发达国家的象征，但我认为那时候还为时过早。对于大部分日本人来说，大阪世博会才是日本成为发达国家的象征。而大阪世博会的1970年，刚好日本的人口结构也加入了发达老龄化国家的行列，这很有象征性意义。”

　　老龄化带来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年轻人口的急剧下降。根据日本国势会的统计，2005年日本从20岁到29岁的人口大约1610万人。而到2015年将只有1290万人，大约减少320万人。10年之间20来岁的年轻人口激减300万以上，这与1960年代20来岁的人口激增形成鲜明对比。这种迅猛的老龄化，以及年轻人口的减少，必将对雇用制度、社会保障制度，甚至企业的经营运作，都将产生巨大的影响。日本除了接受老龄化的实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链接：中国也得了“日本病”

　　中国目前也已经出现少子化、老龄化问题。中国少儿人口在迅速下降。1982年0-14岁少儿人口占总人口比重为34.6%，2005年降到20.3%。从占人口的1/3降到1/5。7-11岁小学学龄儿童人口1998年高峰时有1.33亿，到2005年减少3000万人口，变为1.02亿。目前还在继续减少。妇女总和生育率上世纪80年代平均为2.7-2.9，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下降，目前为1.7。城市与日本相同为1.2左右。2015年，中国15-40岁劳动年龄人口绝对数开始下降；2020年，15-64岁劳动年龄人口绝对数下降；2030年总人口绝对数下降。

　　这个局面就是今天正在日本发生的情形。相对日本人均收入低下的中国，一个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也已经得了“日本病”。日本是先富后老，即便如此也没有看到曙光；而中国未富先老，我们是否应该“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