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首次登上日本首相宝座的在野党党首,鸠山由纪夫会给日本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鸠山由纪夫8月26日在美国《国际先驱论坛报》发表文章,阐述了日本今后在和美国搞好关系的同时,应该回归亚洲的观点。
在后冷战时期,日本受美国所主导的市场原教旨主义的不断冲击。这种奉资本为圭臬的原教旨主义,我们通常将其称之为全球化。在这里,人由“目的”异化为“手段”,人之为人的尊严荡然无存。
市场原教旨主义和金融资本主义不受任何约束,不讲道德,也谈不上节制。我们如何才能将其终止,从而保障国民的利益和生计?这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回到“友爱”的观念上来
为了降低自由与生俱来的风险,我们必须回到友爱的观念上来,正如法国口号“自由、平等、博爱”(注:18世纪法国大革命时期提出的政治口号)中的“博爱”一样。
这里所谓的“友爱”,实际上是一个原则,旨在调节当前资本主义标签全球化的泛滥之势,并保护传统上业已形成的本土产业。
有观点认为,美国式的自由市场经济是普世而完美的经济模式,所有国家都应根据全球化的(毋宁说是美国的)标准来调整自己的传统与规则。正是这种观点导致了最近的经济危机。
在日本,到底对全球化应该采取何种姿态的意见不一。有人主张积极拥抱全球化,让一切都听凭市场支配。其他人则谨慎得多,认为应当努力扩大社会安全网,保护我们的传统产业。自小泉纯一郎(2001~2006年)组阁以来,自由民主党一直强调前者,而我们日本民主党更倾向后者。
更多关注非经济价值
任何一国经济模式的形成都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打上了传统、习俗和生活方式的烙印。但全球化在取得进展的同时,向来漠视任何非经济价值的因素,也无视环境问题和资源短缺的困境。
如果我们回顾自冷战结束以来日本社会的变化,我想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全球化经济已破坏了我国的传统产业,地方上的社区也未能幸免。
在市场理论中,人除了经济意义之外别无价值。但在真实的世界里,正是人才支撑起了当地社区的结构,他们活生生地体现了当地的生活方式、传统和文化。一个人要有一份工作、要足够维持他的家庭生计所需、要在当地社会中扮演一定的角色,他才能赢得他人的尊重。
秉承友爱的原则,我们将不会让与人类生活和安全密切相关的领域(如农业、环境和医疗),任由全球化摆布。这样的政策我们不会奉行。
作为政治家,我们的责任在于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些非经济价值上去,它们已经被高歌猛进的全球化抛在了一边。我们的政策必须致力于将国民再度团结到一起,更多地考虑自然和环境,重建福利及医疗体系,提供更好的教育和抚育政策,并缩小贫富差距。
中国的经济规模会超日本
从友爱的观念出发,衍生出来的另一个国家目标在于,建立东亚共同体。当然,《日美安全条约》将仍然是日本对外政策的基石。
但与此同时,我们必须记住日本作为亚洲国家的身份。我相信,日益迸发活力的东亚必须被视为日本的立身之本。因此,我们必须继续努力在这一区域建立合作框架,借以实现稳定的经济合作和区域安全。
金融危机使许多人意识到,美国单边主义时代可能正走向没落,美元持续作为全球主要货币的地位也令人生疑。
此外,我还认为,由于伊拉克战争的失败和金融危机的发生,美国主导的全球化时代行将终结,我们正在朝多极化的时代迈进。不过,目前还没有哪个国家足以取代美国的主宰地位,也没有哪一种货币可以扮演美元的角色。虽然它的影响力日益衰落,但在未来二三十年内,美国仍将在军事和经济上保持领先地位。
当前的事态发展明确表明,中国将成为世界上一个主要的经济体,同时还会继续扩充自己的军事实力。在不太遥远的将来,中国的经济规模将会超过日本。
美国正在努力保持其作为世界主宰力量的地位,而中国则在谋求成为世界的主宰力量。处在夹缝当中的日本应该如何维护自己的国家利益呢?不仅日本需要考虑这一问题,亚洲的中小国家悉数如此。它们希望美国的军事力量能有效地发挥作用,以维护该地区的稳定,但也希望美国在政治和经济方面的行为能有所约束。它们还希望减小我们的邻国中国构成的军事威胁,同时确保中国规模日益庞大的经济发展能够有序进行。这些都是加速区域一体化的重要因素。
克服民族主义过激问题
时至今日,马克思主义和全球主义作为超国家的政治经济哲学,不论好坏,其影响都已式微;各国民族主义再次抬头,并开始产生重大影响。在我们寻求建立国际合作新架构之际,我们必须克服民族主义过激的问题,沿着以规则为基础的经济合作和安全之路前进。
与欧洲不同,东亚各国的大小、发展阶段和政治制度都不尽相同,因此注定了经济一体化不可能在短期内实现。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朝区域货币一体化的方向努力,这是快速经济增长后的自然延伸。东亚的快速经济增长以日本为开端,继之以韩国、台湾地区和香港地区,之后便是东盟诸国和中国大陆。我们必须不遗余力地建立永久性的安全框架,这对实现基础货币一体化至关重要。
建立一个单一的亚洲货币很可能需要10年以上的时间。至于由单一货币催生的政治一体化,则肯定会耗时更久。
用区域一体化化解领土争端
目前,东盟、日本、中国(包括香港和台湾)和韩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占世界的1/4。东亚地区的经济实力与日俱增,该地区内部相互依赖的关系也日益深化。因此,建立区域性经济集团所需要的架构业已存在。
另一方面,由于各国之间存在着历史、文化矛盾以及安全利益冲突,我们必须承认我们面临着许多棘手的政治难题。比如,日韩、日中之间的军事竞争和领土争端问题,不可能通过双边磋商加以解决。这些问题通过双边场合讨论得越多,就越有可能面临民族情绪高涨和民族主义加剧的风险。
我认为,地区一体化和集体安全是我们应该遵循的道路。
因此我建议,区域一体化道路上面临的这些障碍,只有通过更进一步推动一体化才能得到真正解决。这可能有些矛盾。但欧盟经验告诉我们,区域一体化能够化解领土争端。
库登霍夫·卡勒吉(奥地利政治家,提倡泛欧思想,欧共体先驱,被称为“欧盟之父”。我的祖父鸠山一郎曾将他的著作《反人类的极权国家The Totalitarian State Against Man》译成日文)是第一个大受欢迎的欧洲联合运动组织的创始人,他在85年前的《泛欧主义》一书中曾写过一段话,请允许我以此作结:“所有伟大的历史创想一开始都只是乌托邦梦想,最终才化为现实。一个特定的想法是一直停留在乌托邦梦想层面,还是得以变成现实,这取决于有多少人相信它,以及他们为之所付出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