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生

前往日本之前,便有师友提及,这是一个安静的国家。起初我也并未深以为然,只是觉得当地环境使然罢了。直到身临其中并有了一次特别的半程马拉松比赛体验才真切发现,这份安静,与其说是自律,倒不如说是从容。

这是今年10月下旬的一次旅行,目的地是泉城济南的友好城市——日本关西小城和歌山市。我们为马拉松而来。当地政府主办的这一场马拉松赛事,一年一度,今年是第16届。就级别而言,典型的群众嘉年华式参与性、娱乐性赛事,参赛总人数超过2万人。

比赛日的早上,导游送我们到起点——当地的一处物流码头仓储基地。同行10人都是跑龄有年的“老马”,第一次出现在日本马拉松赛的现场,一眼望去,满眼的简陋之感。在国内参赛的种种经历里,即便是一些简单的赛事,也大都展台华丽、拱门孔武,连带一片片的狂歌热舞。遑论一些大型赛事大多选择城心广场起跑的惯例了。

一条绳索,扯起一条简单的横幅；另一条绳索,在马路上拉成一条起跑线；一把置于起跑线外的椅子,上面站着一位手持话筒的当地官员,这就是“主席台”了。没有领导讲话,也没有赞助商发言,有的是对外籍特邀选手和医疗跑者,一一的介绍。伴随一声枪响,数以万计的选手应声而出,踩过起跑线向远方跑开去。

坦白地讲,目之所及的一切,在我的跑马经历里,都是新鲜的。跑马者从四面八方或驱车或单车而来,没有拍照者的扎堆秀场,没有各色的旗帜飞舞,也没有动感的音乐与性感的领舞者带领大家一起做热身。队伍蜿蜒,人群静默,目之所及,或是兀自拉伸,或是调整呼吸。伴随起跑的枪声响起,耳畔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没有轰鸣的音乐,没有呼啸的人声,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是这样的安静?

这无疑是我迄今所遇的一场最为安静的万人集会,且是一向被视为激情澎湃的体育赛事。习惯了在起跑的一刻长吼一声的我,顿时失去了打开嗓门的勇气。这个被师友誉为安静国家的人们,在刹那间让我感觉到了一种真实的可怕。隔着一个月的时间,每每想起彼时的这份安静,以及安静背后的那种克制与专注,仍禁不住震颤有余。想想国内的那些马拉松现场,是怎样的一种山呼海啸啊,是怎样的一种忘我放情啊。或许,这就是民族性格的差异吧。

快乐发乎内心,而不系于宣泄。看着身边一个个努力调整着呼吸的日本选手,当时我就想,行而不语的他们,与PARTY心态浓郁的我们相比,应是更为简单和纯粹的跑者。

差异真实而巨大。就像后来的日子里走在日本街头,触目所及,排量660毫升以下的“黄牌”微型轿车占据了相当多数。导游说,这就是日本人的消费习惯,他们认为重要的是通勤之需,而不是品牌高下。仔细想想,跑步大抵也一样吧,重要的是跑步而不是跑步的姿态。

这一场马拉松赛的颁奖仪式,同样简单。按照性别和不同的年龄组,前六名的选手,鱼贯而上,领取属于自己的木质奖牌和纪念奖品。没有奖金,没有硕大的支票挥舞。这是一场真正的跑者的聚会,而不是商业的。

(原标题：在日本遇见最安静的马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