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后厂村体工队特约作者苏联红军
写在前面的话
2015年9月,我在延边州采访即将升入中超的延边长白山队。当时我被当地的朋友带到一家饭店吃饭,饭店的老板柳哥很是热情。柳哥对我说他最为推崇的球队是韩国队,2002年韩日世界杯世界杯时,柳哥跟随无数的中国球迷前往了韩国,观看了中国队的全部三场小组赛,不过柳哥并没有随着中国队打道回府,而是继续在韩国看完了韩国队的全部比赛,按照流行的话说,他对韩国队“路转粉”了。
柳哥一再跟我强调,他对韩国队的欣赏与他的朝鲜族身份无关:“我是由衷的觉得韩国队踢得好,虽然总有人说韩国队赢球的方式不光彩,但是我欣赏的是韩国队勇猛果敢的踢法和意志力,没有这种拼劲和意志力,只靠裁判也是赢不了球的。”
几个月后,我在日本跟队报道延边长白山队(当时已改名叫延边富德队)冬训。无独有偶,这一次我遇见了旅日的朝鲜族餐馆老板文哥,巧的是文哥去看了2010年南非世界杯,他当时特地去观看了朝鲜队对巴西队的比赛。提及对于朝鲜队的欣赏,文哥的说辞基本上复制了前面柳哥对于韩国队的评价。他最后和我说:“每次看到郑大世哭的时候,我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幕太感人,同时也是想到我们这个民族的苦难。虽然我是一个百分之百的中国人,但是毕竟半岛上居住的是和我们同宗同源的同胞,看到他们今天这个样子我实在是太难受了。”
文哥和柳哥分别支持半岛上两支球队,这让我感觉到了困惑。我自己也有亲戚是朝鲜族,所以我曾经向我这位亲戚求证,后来我得到了这样的答复:“朝鲜以前分为八道。虽然在朝鲜战争停战后,南北被人为地阻隔开来,但是对于祖籍认同感极强的朝鲜民族来说,无论在哪里,心理更多倾向于自己祖籍地所在的那个政权。”
至于朝鲜民族的祖籍地,从他们的姓氏多多少少能看出来。比如金日成家族,虽然金日成出生于北方的平安道,但是他的祖籍地却是南方的全罗道,类似的还有李、柳、郑、姜、安等姓氏;而文姓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姓氏,比如韩国现任总统文在寅,他的祖籍是北方的咸镜道,他的父母在长津湖战役的时候逃到了南方的庆尚道,同属北方姓氏的还有崔、朴、王等姓氏。
之所以交代这些,是因为这篇文章涉及到很多球员,如果不去了解他们的出身,就无从得知这些球员们对于朝鲜队或韩国队的归属感从何而来。借用韩国足协前会长郑梦准的话来说:“一个民族的人,却代表好几支球队参加国际赛事,这不是什么好事,而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悲剧。”
郑大世眼泪的真相
2010年6月16日,朝鲜队时隔44年之后再一次亮相世界杯舞台,他们的对手是巴西队。在那个夜晚,人们并没有对胜利者巴西队给予太多关注,反而记住了在唱国歌时泪流满面的郑大世和戏耍巴西后防线并破门,让麦孔、塞萨尔颜面扫地的志尹南。
当时郑大世也说不出自己为何哭泣,面对不同的媒体,他给出了不同的说法。在接受韩国媒体《中央日报》采访时,他说:“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了出来。这不是我第一次在赛场上流泪了。”而在接受日本《读卖新闻》采访的时候,郑大世则说:“朝鲜国歌给我注入了力量,也让我联想到了我们的民族和国家仍旧处在分裂之中。当唱到‘三千里锦绣江山如画,五千年悠久历史长’这句的时候,就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考虑到韩国禁止媒体报道的时候以全称或官方名称提及朝鲜,一律用“北”这个词代替,所以我更倾向于郑大世在接受日本媒体采访时说的是真话。
不过,对于郑大世为何哭泣,郑大世的队友安英学给出了第三个说法。和郑大世一样,安英学也是出生在日本的朝鲜人。安英学的回答看起来颇有拆台的意味:“我猜他可能是记错了歌词,朝鲜国歌有两段,郑大世可能是在音乐一响起来就唱错了词,之后的歌词也就全忘了,他之所以哭可能是在掩盖自己忘词。”不过后来安英学很快再度强调,他的这番言论纯属推测。
青年队比赛的时候郑大世就哭过
世代生活在朝鲜半岛上的同样一群人,因为政治的原因被分成了两个国家,而这个民族又因为种种原因迁徙到了多个国家。相比于太极虎韩国队而言,朝鲜队是神秘的,但因为有郑大世和安英学这样的人的存在,许多原本笼罩在朝鲜队头上的猜测和污蔑也随之消散。他们这群人生在日本长在日本,思想开放文化多元,与日本人别无二致,但在内心深处,他们视朝鲜为自己唯一的祖国,他们就是在日朝鲜人。
“人民鲁尼”与“唱反调的人”
许多人都说,“人民鲁尼”这个称号是朝鲜已故领导人金正日赠与郑大世的,实则不然。早在2010年南非世界杯预选赛阶段,英国媒体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发型与长相和球风神似鲁尼的朝鲜前锋了。当时效力于J联赛川崎前锋的郑大世是队内的二号射手,但这个资历远不足以吸引英国人的目光,更主要的原因是郑大世的身世:他是一名出生在日本的朝鲜球员。
与其他在日朝鲜人不同的是,郑大世的父亲是韩裔日本人,母亲是在日朝鲜人。由于属地原则,郑大世一出生就获得了日本国籍和韩国国籍(日本理论上不支持双国籍,但不会勒令双国籍持有者主动放弃第二国籍,所以约等于默许双国籍;韩国则规定如果以书面形式做出在韩国境内不行使外国国籍权利的承诺,则可保留双国籍身份)。郑大世出生的时候,日本所有面对在日朝鲜人/韩国人的学校都是由旅日朝鲜人总联合会(简称“朝总联”)开办的,所以郑大世打小就接受了朝鲜式的教育,无论是小学、初中、高中还是大学,所以郑大世才一直将朝鲜视为自己的祖国。
郑大世曾特地到韩国移民局申请注销韩国国籍,理由是他要加入朝鲜国籍,不过这个请求遭到了拒绝,韩国移民局给出的理由也很搞笑:“韩国是朝鲜半岛上现存唯一合法政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朝鲜这个国家,我们无法因为你要加入一个不存在的国家就注销你的国籍。”
但即便如此,郑大世从未放弃为朝鲜出战的梦想,在“朝总联”的帮助下,郑大世在2006年末获得了朝鲜护照。郑大世的行为被韩国人视为“投敌”,韩国足协还将他告上了国际足联,但是国际足联还是认可了郑大世的主张,郑大世终于在2007年6月披上了梦寐以求的朝鲜队战袍。
随着2010年在世界杯的一哭,郑大世很快成为了红人。2010年7月2日,德乙的波鸿以25万欧元的转会费签下了郑大世。不过刚到德国的时候,郑大世由于水土不服,总是面临来自本队球迷和对手球迷的双重谩骂,有一次他竟然被波鸿的球迷骂作“哭鼻子的矿工” ——这倒与“朝鲜国脚踢不好就要去挖煤”的谣言无关,而是因为上个世纪6、70年代有很多韩国人到德国从事矿工的职业,这就成了对整个朝鲜民族的种族歧视,一时间很多在德国的韩国人群体也站出来要帮郑大世讨回公道。后来郑大世在对阵慕尼黑1860的比赛中连进两球,这种非议才逐渐消散。
在德国效力期间,郑大世差点没参加成2011年亚洲杯。当时很多人以为是郑大世耍大牌,其实是因为朝鲜方面与世隔绝搞不清楚规则,他们没有在亚洲杯开始前14天向波鸿提出郑大世参赛的申请,而根据国际足联的规定,波鸿没义务放人。何况郑大世当时也有伤在身,他在接受日本媒体的采访的时候也表示,自己不会拒绝朝鲜的征召,但还是要考虑自己的伤病和竞技状态。
在离开德国后,郑大世又做出了一个惊人决定,他加盟了韩国K联赛的水原三星。这种在敌国联赛明目张胆踢比赛的行为不由得让许多人为他捏了把汗,但是郑大世在加盟水原三星的第一天就表示,自己是“自由且不受拘束的”做出决定的。此后郑大世频繁参加韩国综艺节目,与自己的偶像少女时代一起见了面,还很快就成为K联赛人气最高的前锋。
但是后来当韩国媒体曝出郑大世的偶像是朝鲜已故领导人金正日的时候,韩国民众还是炸了锅,原本被看作是K联赛新偶像的郑大世马上被民众骂作是独裁者的狗腿子。郑大世也因此没能参加那一年的K联赛全明星赛。
郑大世有个哥哥叫郑二世,是一个门将。郑二世并没有追随他加入朝鲜队,而是早早的就到韩国发展,希望加入韩国队。不过哥哥不如弟弟,在韩国K2联赛都踢不上球,后来灰头土脸的回到日本,当了一名足球教练。郑大世曾惋惜过哥哥的境遇,他在自己的自传里写道:“如果哥哥和我作出了相同的选择,或许他能顶替李明国,成为朝鲜的门将。”
说完了郑大世,再来说说安英学。郑二世顶替李明国,要是安英学听见了绝对会认为是扯淡,虽然一直在日本发展,但是安英学最好的朋友恰恰是朝鲜国门李明国,李明国曾经被金正日亲自接见过,和英国人送给郑大世“人民的鲁尼”绰号不同,李明国“朝鲜的大门”这一称号可是金正日钦点的。2010年世界杯后,葡萄牙体育曾想邀请李明国去试训,但未能成行。这也一直让安英学耿耿于怀,以至于把这一点写进了自己的自传里。
“朝鲜的大门”李明国
爱唱反调的安英学
安英学被看做是朝鲜队中最爱唱反调的人。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公开表示自己更倾向于加入韩国队的朝鲜球员,因为他是全州安氏的后代,他爷爷就出生在全罗道。安英学干的还不止这些,他是第一个加盟K联赛的朝鲜国脚;世界杯前朝鲜与意大利品牌LEGEA签约,但是LEGEA错印了安英学的名字,把AN YEONG HAK印成了A YONG HAQ,LEGEA只提供给朝鲜队一套队服,安英学坚持要求LEGEA发一件新的球衣,坚决不穿错误的球衣,最后还是郑大世主动把字刮掉,重新印上了J TAE SE自己穿;2010年世界杯上,他也是唯一一个头发染了色的朝鲜国脚——安英学在效力于大宫松鼠的时候特地把头发染成了大宫松鼠的主色调黄色,朝鲜足协要求他把头发染黑却被他拒绝,后来双方各退一步,安英学只是把头发染成了亚麻色,结果世界杯一结束他又染了回来;当国家队队友梁勇基因为堂弟高庆汰加入韩国国少而被金正恩特派朝鲜足协官员批评的时候,他竟然怼道:“不要说与比赛无关的事情!”。
但安英学也被“朝总联”和朝鲜队友看作是最值得尊敬的朝鲜球员,大宫松鼠甚至专门为他入选朝鲜队参加世界杯而办了壮行会。朝鲜队在比赛前的一餐有吃打糕的传统,安英学当着足协官员的面指出这不符合体育饮食规律;当朝鲜因无人赞助而一度面临世界杯穿光板球衣上场时,安英学一度提出联系日本品牌ATHLETA来赞助朝鲜队,不过由于朝鲜对日本的敌视态度而未能成行;安英学也是第一个出面辟谣“朝鲜队全队回到朝鲜后就被罚去挖煤”这一谣言的球员;在退役之后,安英学办起了足球学校,无论朝鲜孩子还是韩国孩子照单全收,他表示不会劝说哪个孩子加入哪一支国家队,他们都是朝鲜人,应当自由做出选择;2018年他组织在日朝鲜人组建了代表队,自己兼任球员和教练,甚至自掏腰包带队参加了独立足球协会世界杯。
无论是一哭成名的郑大世也好,还是看似叛逆却安心办实事的安英学也好,哪怕是因为亲戚而差点被批斗的梁勇基也好,他们的出现让朝鲜国家队不再神秘,也迎来了鼎盛时期。
而在这个安排在日朝鲜族球员为国效力的过程中,“朝总联”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国中之国”
由于朝鲜与日本之间没有外交关系,“朝总联”一直被当作朝鲜与日本交流沟通的窗口。“朝总联”的官方成立时间为1955年5月25日,实际上其前身早在1948年就已经存在,最早叫“在日朝鲜人联盟”。在《日韩合并条约》签署之后,无数朝鲜人被迫来到日本成为奴工。二战结束之后,获得独立的朝鲜半岛旋即又被割裂开来,南方在1948年8月15日建立大韩民国,北方则在同年9月9日建立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朝鲜人的定义也随之彻底被改变了。
1952年,日本恢复主权国家地位。朝鲜战争结束后,日本虽未与朝韩任何一方建交,但承认韩国的存在并认定其为朝鲜半岛唯一合法政权(这也是郑大世遇到国籍问题的起因),日本的朝鲜裔也因此自动获得韩国国籍,成为了韩国人。此时一些祖籍北方的朝鲜裔不愿意加入韩国籍,便主动放弃韩国国籍成为了日本人。金日成抓住这个机会呼吁在日朝鲜裔建立一个联系朝鲜与日本的组织,朝鲜进而接管了“在日朝鲜人联盟”将其改组成为“朝总联”。
虽然韩国同一时间也成立了“在日本大韩民国国民团”以作回应,但当时的韩国尚未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与受苏联资助的朝鲜远远无法相比(作为参考,当时韩国的人均产值为61美元,朝鲜为256美元)。十多年后朴正熙上台,此时日本已经与韩国建交,韩国也创造了汉江奇迹,实现了经济腾飞,但仍将注意力聚焦于国内。
对于当时的在日朝鲜裔来说,无论心里认同韩国还是朝鲜,如果想让孩子接受朝鲜传统教育,要么回韩国,要么去“朝总联”开办的学校去上学,而韩国官方对此依旧是不闻不问,韩国后来的总统卢泰愚还曾批评当时的韩国政府,称“这种懒政的做法等同于给朝鲜人民军输送弹药”。
相比之下,“朝总联”在成立之后就注重教育普及度等问题,早在1958年,“朝总联”就在朝鲜政府的资助下在东京创办了日本朝鲜大学,同时还在全国各地开办朝鲜人学校,推行朝鲜式的教育。“朝总联”创办的学校中悬挂最高领袖像,每周一都要唱朝鲜国歌,同时也要过“太阳节”(金日成的生日),朝鲜学校的教材也均是朝鲜教育省与在日朝鲜人结合日本实际情况编写的。早期朝鲜的经济状况还很良好,发展势头一度再次超过了韩国,这也让朝鲜得以有精力和预算进一步扩大其在日本的影响力。
“朝总联”在日本所开设的学校,在巅峰时期共拥有17万名学生。不过在苏联解体之后,受到制裁的朝鲜政府无力承担“朝总联”的经费,“朝总联”被迫自负盈亏,大规模整合院校。截至2020年1月,现在全日本仅剩61所朝鲜学校,登记在册的学生也只剩下3万多人。
除了教育,“朝总联”在日本开建立了多个机构,旗下拥有8家银行、1个大型科学技术联合会和1家旅行社,诸如工商联、妇联、信协、社科协、医协、文联等民间组织也是应有尽有。日本媒体曾在2017年的时候系统的报道过“朝总联”的编制,并感叹:“幸好朝总联不是政治团体法人,不具备组建政党、参加选举的资格,不然如果真的可以参政议政,那日本可能真的要有一个国中之国了”。
“朝总联”之所以能够在日本立足,并得到蓬勃发展,原因在于在日朝鲜人积极融入日本社会并遵纪守法。一直以来,“绑架问题”始终令朝鲜和日本的关系无法正常化,朝鲜特工曾在上个世纪多次在日本策划绑架事件,将日本人绑架到朝鲜来教授朝鲜特工日语。但是“朝总联”始终拒绝对朝鲜特工给予帮助,也拒绝了朝鲜外务省将“朝总联”建立成朝鲜特工地下情报站的请求。据说金日成生前还请求自己的亲家高景泰(朝鲜裔日本人,金正日的老丈人)帮忙牵线搭桥,与“朝总联”联系促成此事。但高景泰则回复:“如果‘朝总联’这样一个民间组织参与其中,那么马上就会被日本和美国取缔,朝鲜与日本唯一的桥梁也将不复存在。”金日成这才作罢。
“朝总联”非常重视学生的体育锻炼,这也为朝鲜国家队贡献了很多人才
总之,“朝总联”在上个世纪的蓬勃发展,离不开韩国的忽视和自身当时尚好的经济实力。这也让朝鲜有了郑大世等一批在日本接受了青训的足球好手。朝鲜前任主帅约恩-安德森曾被问“如何比较郑大世与朝鲜本土青训选手郑日冠”,不知道被挖坑了的安德森回答:“郑日冠是个强力射手,但是缺少了郑大世的那种灵性。”这个回答被韩媒扩大为朝鲜与日本足球上的差距在哪里,并在后来间接导致了安德森的下课。
近些年来越来越少的在日朝鲜人会选择加入朝鲜队,这其中有多方面原因,比如“朝总联”对于朝鲜裔影响力和约束逐渐降低;现任“朝总联”会长许宗万对在日朝鲜人的采取前所未有的苛刻政策,被日媒称为“平壤忠心的敛财者和意志执行者”;以及国际社会对朝鲜的负面宣传和封锁等。这也就有了后来的“朴一圭叛逃事件”的发生。
“叛逃”日本的朝鲜球员朴一圭
“叛逃者”
一直以来,朝鲜国家队选材都通过两种渠道,一种是国内,一种是在日朝鲜人。不过在国内表现好的球员也并非会一直留在国内,比如车正赫、郑日冠等朝鲜本土出生的球员,他们会被送到瑞士。朝鲜与瑞士的关系很暧昧,朝鲜现任领导人金正恩以前就曾在瑞士留学。瑞士联赛的维尔俱乐部一直被看做是朝鲜足协在海外的培训基地,一半以上的朝鲜本土出生的国脚都有过在维尔俱乐部效力过的经历。
车正赫2010年加入维尔队,5年后离队,而当时维尔队中还有另外两名朝鲜球员:金国榛和朴光龙
另一种就是招募像郑大世、安英学这样的在日朝鲜人。南非世界杯前,朝鲜曾计划招郑大世的好友、当时效力于冈山绿雉的李彰刚进入国家队担任第二门将。但是李彰刚的父母分别是第三代韩裔和第四代韩裔,因此李彰刚没有加入朝鲜队的资格,发护照也没有用。世界杯前夕朝鲜足协一直忙活这件事,直到世界杯还剩下一个月就要开始了才被告知没戏。归化李彰刚成为了泡影,原计划当三门球员只能当二门,新的三门伤还没好,于是朝鲜足协又开始盲目分析了起来,他们补充报名了一名叫金明元的门将,但金明元原本是一名前锋,朝鲜足协异想天开,想去掉一个门将,补充一名前锋。
但是根据国际足联规定,补充报名只能补充相同位置的球员。后来国际足联明确告知朝鲜,金明元只能以门将的身份出场,如果以其他位置出场就判朝鲜队0:3负。后来朝鲜时任主教练金正勋在南非被问及此事时给出了令人哭笑不得的回答:“金明元最早是个门将,后来发现自己速度快,于是就改行当了前锋,现在为了参加世界杯,又改回门将的位置了。”不过狡辩没有用,金明元被迫在南非打了270分钟酱油。
金明元,绰号“战车”,因为官员失误坐了270分钟板凳
在世界杯之后,朝鲜足协开始进一步搜刮在日朝鲜人的资源。出生在大阪的李荣直在高中毕业后没有报考日本朝鲜大学,而是报考了大阪商业大学。在成为职业球员后,李荣直加盟了德岛漩涡。2013年后,朝鲜足协与“朝总联”一直追逐李荣直,直到2015年,李荣直才入选朝鲜国家队。李荣直在此后被看做是J2联赛最好的后腰,东京绿茵的老板深见东州甚至扬言“出10亿日元也不放走李荣直”。
李荣直,16号
但朝鲜足协仅仅把目光放到J1和J2联赛,低级别联赛的球员也就成了漏网之鱼。2012年,父母都是第二代在日朝鲜人的朴一圭完成了在朝鲜大学的课程,加入了业余球队藤枝MYFC队。在之后的4年间,朴一圭一直在半职业队浮沉,直到2016年,朴一圭才加盟了自己足球生涯的第一支办职业球队——J3联赛的琉球FC。
朴一圭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埼玉县出生的他在琉球FC效力的三年间只回过两次老家,但他在这里也得到了成长,并帮助琉球FC成功升级到J2联赛。2019年,朴一圭被横滨水手相中,在转会后成为了球队的主力门将。并在2019年末帮助横滨水手时隔14年后再度捧得J联赛冠军。
按理说30岁打上J联赛,还拿到了联赛冠军,这是一个很励志的故事。但是朴一圭的朝鲜好友却很少有人来祝贺的,因为早在2018年,当朝鲜足协想征召朴一圭的时候,就发现朴一圭竟然放弃了朝鲜国籍,加入了韩国国籍。
父母都是朝鲜裔,却加入韩国国籍的,朴一圭是第一个(这是个bug,朝鲜无权征召日籍韩裔的球员,韩国却因为只要放弃朝鲜国籍就可以获得韩国国籍的政策而可以征召日籍朝鲜裔球员)。要知道从小到大,朴一圭都是在“朝总联”的学校里度过的,他甚至被看做是比郑大世和安英学这种韩朝组合家庭还要纯正的球员。原本是朴一圭好友的李荣直在朴一圭夺冠后没有送上祝贺。反倒是郑大世称赞朴一圭道:“看到他首发打满全场,我不禁感慨万千,从地方联盟走到J1赛场,这一路有多么艰辛……他教会了我‘人生没有失败’这个道理。”
朴一圭的“叛逃”也被“朝总联”看做是历史性的事件,这意味着以后在日朝鲜人,无论家庭构成如何,以后他们都会更多地因个人意愿而在朝鲜与韩国之间做出选择,而不是考虑到身上流着的是朝鲜人的血还是韩国人的血。
其实从发型看朴一圭根本就是个日本人无疑了……
如今朴一圭已经成为横滨水手雷打不动的主力,入选韩国国家队很有希望;而原来被宣传称10亿日元也不换的李荣直,则在去年年末转会去了朴一圭曾经效力过的琉球FC,命运的车轮缓缓转动,朝鲜半岛上的那对兄弟如同一个人的两只脚,一方抬起来的时候另一方必然会被狠狠踩下去,但朝鲜足球想重现10年前的辉煌似乎已不再可能。
虽然在我们看来,他们流的都是同一种血,说的都是同一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