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两国政治关系持续的“冷”已经扩大到经贸领域，中日经贸关系出现了“降温”的趋势。 

    虽然日本政府在国际社会中的政治影响力不彰，但其狡辩、曲解功夫却是一流，且非常善于打经济牌。因此，当前在分析、判断中日经贸关系发展趋势时，关键不在于争论经贸关系“是冷还是热”，而应该抓住实质，认清日本政府正在向中国打经济牌的真实面目，并研究如何给予回应。如果对日本政府的决策内幕了解不深，就有可能对日本政府对华政策的理解停留于表面，甚至出现误差。 

    日本屡屡打出经济牌的具体事例 

    近一两年来，日本政府打出的经济牌如下： 

    ——2004年11月，首相小泉在某个国际场合宣布“中国已经发展得很好了，可以毕业了”，提出终止对华援助的意向。目前已基本确定于2008年停止对华资金合作、无偿援助和技术援助。 

    ——2005年出版的政策刊物《制造业白皮书》和《贸易白皮书》大笔渲染“中国风险”，指导日本企业转向越南、印度、俄罗斯投资。日本政府有关官员进行相关解释时指出：由于中国发生“非典”，存在“投资风险”，因此日本企业对外投资需要实施“中国加一对策”，即日本企业如果决定要在中国投资，就应该在中国以外的国家如越南、泰国建立一个同样的工厂，一旦中国发生风险，可以用另一加工厂替代。日本政府对世界各国的风险问题只字不提，单独指出中国存在风险，显然是别有用心：它判断中国政府不希望两国政治关系的恶化扩大到经济领域，于是就打出经济牌来牵制中国。事实证明，日本政府如此“指导”日本企业对外投资并非毫无效果。2005年11月，日本国际协力银行开发金融研究所对日本企业对外投资计划进行例行调查，结果显示，日本企业未来对华投资热情降低，认为中国存在风险的企业增加。 

    ——该合作时不合作。中国经济发展对能源的需求正处于急速增长阶段，而日本节约能源的技术最有竞争力，所以两国这方面的合作潜力极大。但是，日本与中国开展该领域合作仅仅停留于口头上，迟迟不见大的动作。 

    ——到处生事，无理制造事端。如，与我国竞买俄罗斯石油方面就是如此。日本与俄罗斯还未签署和平友好条约，理论上属于“敌对国家”，日本与美国签署的安保条约一直将俄罗斯作为“敌国”加以防卫。可见，俄罗斯的石油对日本来讲并不安全。所以，日本竞买俄罗斯石油惟一可以成立的理由就是有意抬高价格，使中国企业受损。在我国开发东海油气问题上，日本更是无理制造事端。 

    ——日本政府以可以转为军用为由查抄日本雅马哈公司对华出口的小型无人驾驶直升机。事实上，此飞机的性能与日本政府出口管制法律中规定的相关具体技术性能要求相差甚远，技术专家也认为它不可能转为军用。日本政府的这一做法等于警告日本企业：对中国出口技术、设备必须选择比较落后的。 

    ——2006年3月24日，日本政府在最后期限临近时决定暂停2005财政年度（2005年4月1日—2006年3月31日）对我国的援助。日本媒体指出，这是针对我国开发东海油气田而提出的方案，是针对我国一再反对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做出的决定。这充分证明，日本政府已经在明目张胆地打经济牌，打援助牌。 

    谁更加依赖谁 

    从中日两国的贸易往来看，2005年我国对日贸易同比增长约10％，这已经是连续11年对日贸易增长低于中国对外贸易增长的平均水平（2005年为23％）。在国际上普遍重视出口的情况下，日本市场对中国的重要性确实在明显下降。但是从日本角度看，日本对中国出口则呈现大幅上扬趋势。如果将日本经由香港、台湾迂回出口到中国大陆的间接贸易计算在内的话，那么日本方面拥有巨额贸易顺差。所以，中国市场对日本经济的重要性已在迅速提高，并且已经达到可以与美国市场并驾齐驱的程度。 

    日本经济感受到中国经济的“热”，实际上说明了日本对中国经济的依赖度已经相当高。事实上，中国因素对日本经济发展已经具有特殊的重要意义： 

    取代美国对日本经济复苏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据日本财务省统计，2003年日本对中国大陆、香港、台湾贸易收支实现顺差274亿美元，对三地出口增加267亿美元，这种增量在当年日本经济2.5％的增长中占有0.7个百分点。这还仅仅是直接拉动作用，如果将中国经济增长带动世界经济增长从而间接带动日本出口、以及日本扩大出口波及其他行业复苏等间接效用全部计算在内的话，笔者估计，中国对日本经济复苏的带动作用大约有1个百分点。所以说，中国因素是此次日本经济由长期衰退、低迷转向复苏的决定性力量。与此同时，日本对美国的出口和贸易顺差虽然还保持巨大规模，但是2001年、2002年和2003年连续下降。美国对日本经济复苏发挥的不是动力作用，而是减速、刹车的作用。 

    拯救了日本财政 

    2002年，日本政府财政偿债金额占支出总额超过了20％这一国际公认的危机警戒线，财政危机、通货膨胀随时都有可能由于某些诱因而爆发。当时日本国内最畅销的书《2003年日本国家破产》，讲的就是日本政府偿债负担过重、政府靠大量发行新债偿还旧债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等等。然而，2003年以来日本经济持续较快增长，将日本财政从危机的边缘拉了回来。财政危机缓解主要得益于经济复苏带来了税收增加、资产增值、国债信用有所恢复。而这一切正如前所述，是“中国因素”带来的。 

    再次恢复了日本社会的信心 

    上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的长期衰退、低迷对日本社会信心打击甚大，日本社会一片颓废、沉闷、无所事事的悲惨景象，以至于经济已经复苏了还不敢相信。2003年在经济增长了2.5％的情况下，日本政府还谨慎地将其描述为“经济出现复苏势头”，而接下来2004年和2005年经济的持续增长才让日本各界常常地舒了一口气，社会信心也从崩溃的边缘恢复到了常态。 

    将成为日本经济再次复苏的动力机 

    日本经济此次复苏、进入繁荣周期，也许会持续至2007年甚至2008年。但是，日本经济总会再次进入新一轮衰退，届时日本经济要想走出衰退，依靠个人消费是不可能的。这是因为，日本下届政府为了解决退休金欠债问题而增收消费税的可能性极大，这将对日本的个人消费产生极大制约作用；靠企业投资刺激经济复苏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整个20世纪90年代日本企业几乎都在减少过剩设备、处理过剩投资和减轻企业财务债务负担，所以，企业绝不会再次失误于盲目投资，日本企业只有再出口有了新的增加、市场出现新的需求时才可能增加新的投资；日本政府同样不会轻易扩大投资，因为政府偿债负担很重，公共投资可以有所作为的场所不多。所以，分析的结果是，日本还需要外部需求带动其经济复苏，而这个因素还可能是中国。 

    对华投资是扩大日本出口与发展迂回贸易的机遇 

    众所周知，日本与美国贸易摩擦的历史远比中美贸易摩擦的时间长、领域广，程度也更加激烈。日本政府解决日美贸易摩擦的措施之一，就是让日元升值并指导日本企业到海外发展。如，日对美的汽车贸易顺差最大，日本汽车企业就到美国投资，这样，日对美的出口就由整车变为零部件和设备。但是，美国是全世界制造成本较高的地方，像汽车这种高科技含量的产品在美生产成本还可以承受，而大量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制造、加工就不可能在美国生存，所以，中国就成为日元升值后日本外向型企业的再生之地。日本企业在中国投资或者发展加工贸易还可以带动旧设备出口（一般来讲，日本企业的技术水平高，即便是旧设备其技术水平仍可达到我国海关商检的要求），带动本土零部件、原材料出口。这些要素在中国组装、制造后销售方向有三：一是当地；二是第三地；三是返销日本本土。由于我国有关加工贸易的政策是世界上最宽松的，原产地证发放标准极低，所以有大量的日本企业利用这项政策在中国加工产品然后出口到第三地，发展迂回贸易。据了解，日本企业在我国设立的投资企业向第三地的出口大约占其销售额的两成，而在我国经营的加工贸易向第三地出口的规模更大。中国现在成了日本企业避免贸易摩擦的“安全港”。如今中国背负着巨额贸易顺差的“名声”，得到的仅仅是一小部分利益，而相当大部分的利益实际上纳入了日本企业囊中，而且中国的顺差还成为美国施加压力逼迫人民币升值的重要原因。更加具有讽刺意义的是，率先向美国政府提议人民币升值的也是日本政府。日本真可谓四面讨好——在中国制造、出口产品讨到好处，日本企业也拿到好处，提醒美国要求人民币升值讨到好处，日本还可以从中受益。 

    避免了通胀的爆发 

    为了刺激经济复苏，日本政府在20世纪90年代发行了大量国债，投资于公共事业。为了解决资金来源问题，日本政府让央行破例大量购买国债，这一举措极易引发恶性通货膨胀。然而，这项政策之所以迄今还可以安全运作，主要就是因为中国对日本出口了大量的价廉物美商品，这不仅没有使通胀爆发，而且还让绝大多数中下层日本国民在名义收入下降的情况下，不需要到银行挤兑存款，还能享受到不断提高的生活水平。 

    中国可以打出“组合牌” 

    如何打经济牌，是经济外交领域的尖端问题。我国的经济外交工作将随着我国经济实力的增强、对外经贸比重的增加和国际经济地位的提高而越来越重要。在中日经贸关系博弈中，我们可遵循以下原则： 

    首先，对日打经济牌应遵循市场经济原则。政府干预经济必须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在这点上，各个国家都一样。 

    其次，应遵循WTO的规则。中国、日本都是世贸组织成员，都有义务遵循世贸组织规则。 

    其三，打经济牌时要明确目的，因为这是一把双刃剑，对双方利益都有可能造成一定损失。需要指出的是，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损害对方，而是要让对方意识到这种共同的经济利益所在。中国有实力可以奉陪日本政府玩这场“危险的游戏”。中国以实力回应日本政府，目的就是要让它有所收敛，而不要再肆无忌惮地玩弄危险游戏。 

    根据以上原则，我个人认为，中国可以在许多方面采取对策，让日本右翼人士的头脑中多一些清醒，少一些狂热。（作者：金柏松 商务部研究院对外贸易研究室副主任 研究员/来源：《世界知识》杂志）

    新华网   2006年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