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国际烘焙学院距离横滨市交通枢纽需要步行9分钟。专门为日本障碍人士举办的第七届挑战杯面包蛋糕烘焙大赛不久前就在这里举行。
决赛当天,闯过初审复赛两道关口的9支日本代表队,以及来自上海一家辅读学校的代表队,进行面包制作技能大比拼;另外10支从日本主要城市赶来的代表队,争夺蛋糕项目的桂冠。与正常的面包师相比,这些参赛选手是特殊的,他们要么自幼智力障碍要么患有精神障碍,与其说这次比赛是他们与对手切磋较量,不如看作是自己对命运的一次挑战。
在辅导老师的带领下,他们全神贯注地完成每一道工序,精益求精地处理每一个细节,他们的热情与活力,贯穿了整场比赛的每一分每一秒。在比赛结束后的颁奖仪式上,他们制作的面包和蛋糕,还有原料极为讲究的包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散发出无比诱人的味道。那些获奖的选手们激动地抱在一起,有的还和辅导老师以及远道而来的后援团哭成一片,一些从早忙到晚的志愿者和担任决赛评委的日本顶级烘焙大师,也跟着一起抹眼泪。
对泽田光弘和他的团队来说,如此温馨感人的画面并不陌生。作为这项赛事的组织者,算上这次他已经被感动了七回。
平时,泽田光弘有两个身份:他经营着一家电机制作所,专门提供烘焙电气化用具,同时是特定非营利活动法人机构NGBC的监事之一。正是这两种不同的身份,促成了泽田投身帮助智力障碍和精神障碍人士的社会公益事业当中。
泽田说,起初,作为设备供应商,他会接触到一些购买烘焙用具的社会团体,后者买回之后辅导障碍者学习制作面包和点心。但他们只有好的设备却缺乏好的技术,造成不少障碍者无法胜任这项工作,根本烤不出好看且好吃的面包。虽有爱心人士常常购买他们生产的面包以及其他食品,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泽田萌生了运用自己的人脉和物力,帮助这些障碍者的想法。
通过业务关系,泽田找到了很多面包师,为障碍者开办讲习会,然后手把手地一步一步教他们制作面包,帮助他们成长为合格的面包工人,并将这门手艺作为可以谋生的手段。
在泽田看来,摆在日本社会面前的一个现实问题是,在老龄化和少子化的趋势下,现在和将来谁能肩负起关爱日本智力和精神障碍者的责任?他们的父母正在逐渐变老并终将死去,而经济缺乏景气的日本社会也无暇顾及,这就需要社会福利机构有意识地引导这些障碍者通过适度的劳动来维持生计,同时也为他们的生命增加色彩。
根据日本现行的《障碍者综合支援法》,可从事生产劳动的障碍人士(通常包括身体伤残、智障和精神疾病)大体分为“A”“B”两级。“A级”障碍人士情况较好,可从事制作面包等技术工种,法定最低工资为每小时905日元,“B级”弱于“A级”,只能从事简单工作,没有法定最低工资,一般为每小时300日元。泽田设想的结果是,在各地福祉社的安排下,面包师们努力提高智力障碍者和精神障碍者的工作技能,后者每月可以赚到5万日元以上。加上政府提供的7万日元补贴,居住在福祉社提供的集体宿舍的障碍者,应该可以覆盖每个月的大部分开支。
有一次,泽田突发奇想,如果组织一场全国性的烘焙比赛,让这些智力障碍和精神障碍者在竞技中相互学习相互激励,应该可以收获更好的效果。于是,作为发起人,泽田向志同道合的面包师和一些福祉社的负责人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积极的反馈,一个15人的团队由此而生。
2003年,首届为日本障碍者举办的挑战杯面包烘焙大赛拉开帷幕,当时有不到40支队伍报名,随后比赛规模逐渐扩大,2005年在面包烘焙的基础上增加了蛋糕制作,到了上届比赛,报名参赛的队伍已经增加到80支。北京“红炉磨坊”的掌门人“面包老爹”陈泽桢,已连续三届担任本届赛事的决赛评委。据他介绍,为了确保比赛的公平,挑战杯组委会针对参赛障碍者制定了专门的评价体系。每个评委会根据参赛队伍的现场表现打分,在总计300分的评分表上,色香味并非唯一要素,整洁的操作界面、正确的制作方法、有效的团队协作被置于同样重要的地位。
一场全国性的面包烘焙比赛需要多少资金?泽田给出的答案是只需要200万日元(约10.53万人民币)。泽田解释说,本次比赛最大的赞助商是日本一家面粉企业,提供了100万日元的资金,其他资金大部分来自于很多面包坊在门前为这一赛事专门设立的捐赠箱。“对于特定非营利活动法人的资金募集和使用,日本法律都有严格规定。”泽田说,因此不会用这项赛事来赚钱。当然,遍布于日本各地的面包坊给予了很多人力物力上的支持,一些知名的面包师也不计报酬,积极投身到这项公益事业中。比如饭塚良雄,就是日本声望最高的面点师傅之一,曾在美国举行的全球西点大赛中两次斩获金奖。
泽田已年近古稀,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达成两个目标:一是尽量帮助日本的智力和精神障碍者自食其力,并且通过适度的劳动融入社会;二是在有生之年将这一赛事扩展为世界级大赛,推动全球的面包师都利用自己的特长投身到这项意义非凡的公益事业当中。“15年后中国可能就是现在的日本。”在一家意式快餐店里泽田说,“中国也应积极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