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在线东京7月16日电(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驻日本记者 张建墅)日本自民党7月2日东京都议会选举惨败后,安倍内阁支持率一举跌破40%,首相安倍晋三执政困难重重,预料前景低迷,十分不明朗。
安倍近期采取了多方内政外交应急措施,力求改换政治面目,阻止民望继续下挫:
一是打造“亲近国民”形象,提前结束欧洲访程,12日奔赴九州水灾现场视察,跪着慰问灾民,当场决定以最快速度、最高标准拨付财政救灾款。
二是抛出“利民政策”,安倍14日主持经济财政咨询会议,拍板从明年财政预算中拿出4万亿日元特别经费,解决“育材革命”政策中的幼教和高教免费问题。
三是加强“言论分化”,他说13日约请6名日本主流媒体的中坚评论员会餐,既表明与日本言论界内里相通、惺惺相惜的密切关系,又暗示自身非但能饭,酒肉亦可。
四是筹建“人心一新”内阁,决定于8月3日调整党、政高层人事。
五是展现“尊重国会”姿态,他13日“力排众议”,表示将接受国会有关加计学园问题的质询。
六是拉长“外交战线”,突出安倍外交之不可替代。具体包括派遣首相助理河井克行17日至21日访问越、澳两国,协调“TPP11”、南海及朝鲜等问题,为出席11月越南APEC峰会铺路;定于9月上旬出席俄“远东经济论坛”,并与普京商讨北方四岛共同经济开发、推动缔结日俄和平条约等问题;9月下旬举行日美外交、防卫双部长会议,谋划强化日美同盟、加入介入东亚及印太地区等方策;明年2月出席韩国平昌冬奥会,力图大举强化日韩关系,等等。
七是加紧筹措“明治150年”大型系列庆典,至明年秋季,一方面协同修宪,彰显日本以明治时期为中心和主体的“国家精神”的一贯性,对明治时期地缘政治势力圈与利益圈的继承性;另一方面因应明仁天皇“荣退”、德仁新天皇继位契机,以庆典为献礼,继续把业已思想自由化、作风平民化的新、老天皇牢牢捆绑在“明治”这一思想精神坐标上,同时引导普通国民从内心抹除对日本那段侵略历史应有之道义心与责任感。
虽然安倍在政治上可谓用心甚深,然而局势似乎已越来越难以把控。日本时事通信社14日消息称,该社9日、10日的民调结果显示,安倍内阁支持率为29.9%,比上月下跌15.2%;不支持率为48.6%,比上月上升14.7%。这是安倍2012年12月第二次执政以来首次跌破30%,也是跌幅最大的一次。
该社15日文章跟进分析称,日本舆论“脱离安倍”的迹象明显;安倍政治向心力走低趋势不可避免,政权运行难度正在增大;有原内阁成员表示,(有看法认为)如今光景与2007年自民党参议院选举败北后,时任首相安倍辞职的情形相似;国民的注意力正集中到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及其领导的地方政党“都民优先之会”如何转战国政的问题上。
另有分析称,安倍内阁支持率短期内出现“V”字型恢复事实上已不可能。日本资深记者仓重笃郎则早在6月23日指出,安倍内阁已然失却国民信任,支持率恢复原有水平难以想象。
围绕内阁改组问题,安倍正采取以下几方面步骤:
首先是“留骨架、削筋肉”。据称,现内阁除安倍之外的19名成员中,副首相兼财务相麻生太郎、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经产相世耕弘成、国土交通相石井启一、“一亿总活跃”担当相加藤胜信、复兴相吉野芳正等6人料将留任;奥运担当相丸川珠代与外相岸田文雄去向难定;法务相金田胜年、防卫相稻田朋美“铁定走人”;余者或难有幸免。
其次是“注新风、祛暮气”。据传,安倍有意召小泉进次郎、桥下彻等青年政客入阁,为暮气沉沉的政坛注入一丝新鲜空气,无奈小泉自知政治资历尚浅迟迟不敢冒头,桥下也已表明无意再当“政治家”,二者似乎不大情愿登上安倍的破漏之船,以免耽误自家大好前程,坊间近日也不怎么扯这事儿了。
再次是“控重点、防崩溃”。安倍希望保留丸川,由其通过东京奥运事务制衡风头正劲的小池百合子。不料丸川近日被曝去年仅为自民党拉得两名新党员,“党建”绩效在全党409名国会议员中倒数第一,理应依规责罚,安倍若执意重用则难免招惹党内不满。外相岸田的去留比较难办。较早前岸田暗示过要卸任,自民党政调会长茂木敏充被传有望接盘,但岸田13日又公开称愿意继续支持安倍政权,情况一时变得不明朗。岸田1993年初次当选国会议员,与安倍“同期之谊”甚笃,不会也不敢对安倍临阵倒戈。而他又是自民党内大派阀“宏池会”首领,一旦拂袖而去,安倍内阁势必变得脆弱不堪而加速垮台。为此,安倍若最终起用茂木为外相,则需在自民党领导层为岸田预留足够分量的位置。至于防卫相职位,自民党安保调查会长岩屋毅、原防相小野寺五典是有力竞争者。前者位居要职,后者近期在围绕赋予自卫队对敌基地攻击权限、强化日本防卫预算与军事能力等问题上不断上蹿下跳,极为卖力。前防相政治资历较深且在自卫队中威望较高,也有机会重获任用,但其秉性耿直,缺乏应对国会答辩之术。
最后是“重盟友、保未来”。麻生太郎新攒的“志公会”已跃居自民党第二大派阀,麻生还说过新派阀要为安倍政权发挥中流砥柱的支撑作用。有分析称,安倍新内阁将倚重麻生派,以便其所属最大派阀细田派出现分裂倒戈或遭遇石破茂等正面挑战之际,仰仗麻生御敌护驾。
然而,安倍新内阁人事酝酿进程看起来很不轻松。一是无法确保新成员不出丑闻;二是有日媒称,只要麻生太郎和菅义伟两人留任,不论怎么改都是“旧瓶残酒”,毫无新意;三是不少选民和资深媒体人田原总一郎的想法一致:要真下决心改组内阁,最好连安倍首相都换掉。可见,本轮改组内阁对安倍民望助益预期不佳。
实际上,在改组内阁之外,安倍还面临着三方面十分棘手且久拖不利的人事问题:
一是自民党东京都支部联合会会长。前任会长是安倍的超级亲信加铁杆盟友、自民党干事长代理下村博文,其已因东京都议会选举惨败而引咎辞职,安倍想再觅得和下村一样合适的人选已是难上加难。
二是自卫队统合幕僚长。该职位一般任期不满3年,62岁即到龄退休。现任统合幕僚长河野克俊去年11月已满62岁,安倍却让其续至明年5月,足见彼此关系之深。日媒报道称,防卫界对此物议甚多。而作为对安倍5月3日“修宪宣言”的呼应,河野同月23日公开称:“作为一名自卫队员来说,如果在宪法得以写明自卫队依据的规定,那是非常难得的。”内外舆论一时为之哗然。
三是日本银行总裁,也是最重要的。现任总裁是黑田东彦,2013年3月上任,明年4月任期满。黑田为配合“安倍经济学”,2013年4月实施“量·质量化宽松”政策,2016年1月实施“负利率”政策。截至今年5月底,日银持有资产余额约500.8万亿日元,且呈现为:一是黑田上任4年多来,该余额一路快速飙升,如今是黑田就任前的3.4倍;二是该余额约为日本去年GDP的93%,而这一比率同时期在美联储为23%,在欧洲央行为38%;三是该余额中有85%是日本国债,且占日本国债总额的40%。作为“量·质量化宽松”刚性政策目标,2%的通胀率至今未实现。与此同时,安倍内阁的财政状况正浮现一些不容忽视的微妙变化。《日本经济新闻》7月11日报道,日本2016年地税和国税同比分别减少0.1万亿日元和0.8万亿日元,这是地税和国税7年来首次双下降。此外,日本内阁府14日、18日在内阁经济财政咨询会议上披露,在2019年10月消费税如期从现有8%提高到10%、当年GDP名义增长率达到3%以上的乐观经济预期的前提下,日本2020年度国家和地方基础性财政收支(PB)赤字预计为8.1到8.2万亿日元。这等于说,安倍内阁到2020年实现财政黑字化目标的国际承诺根本就是一句空话。
相反,美联储已于2015年12月决定结束长达9年半的量化宽松,并到今年6月已加息3次。美联储主席耶伦7月12日在国会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上表示,如美国经济运行取得理想效果,将尽快开始缩小美联储持有金融资产规模。
看来,世界大多数国家正在收紧银根,而日本却维持着大规模量化宽松政策。日本经济界对日元与美元利差的扩大感到忧虑。而美国总统特朗普已借本月上旬的德国汉堡G20峰会,就日本汽车市场非关税壁垒以及日对美出口顺差问题向安倍表达不满。
“拼经济”或许是安倍内阁延续生存机会的唯一正道。日媒称,预料安倍本月末将接受国会有关加计学园问题的质询;另两名涉事关键人物,即加计学园理事长家计孝太郎、首相助理泉洋人也会被要求接受质询;今后两周是考察安倍内阁走势的重要契机。10月22日爱媛县的众议院补选结果,则将关乎安倍内阁的存亡。(国际部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