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回答这个问题，我想先说一个日本老朋友田村的故事。

每次去东京，都会跟田村聚聚。唯一的不爽之处，就是他住得比较远，来东京城里一次，单程就要两个小时。我们一见面免不了喝上几杯，但时间只要稍微晚一点，他就会错过末班车，回家就成问题，因此每次都聊得不够尽兴。

没想到，最近几次去东京，田村可以随叫随到了。“我在城里搞到了一套住房！”他说。田村胡子已然花白，我心想，他从哪里突然赚来这么一大笔钱，能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置业？

细问下来，才知道房子居然是他朋友免费赠送的。

朋友免费赠房的原因，并不是过于慷慨，而是东京很多地区已经日益“海绵化”。一幢居民楼人去楼空的现象十分普遍，物业公司经常收不齐物业费，很多公寓的电路、自来水和煤气管道长年失修，电梯不能正常运行，租户越来越少。即使出租，租金也非常有限，有时甚至不够抵扣每月的物业费和每年的不动产税。

所以，不少人选择把这样的房子免费转让给愿意缴纳物业费、不动产税等各种费用的朋友，以减轻负担。田村获赠的，就是这样一套比较“鸡肋”的“海绵房”。

在中国，“海绵城市”是个褒义词，指那些下雨后能够迅速排水并循环使用雨水的环保型城市。而在日本，“海绵化”则专指居民区里不断失去住户的现象。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东京政府为外来务工人员和白领建造的廉租房，在当时解决了大批人的住房问题，现在不少却变成了“海绵房”。住户大多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人越来越少，设施越来越旧。看上去真的像一块洗过了很多碗的历经沧桑的海绵：颜色灰暗，乱糟糟，空洞洞。

日本国土交通省的官方统计数字是，2013年日本有820万户住房为“无主房”，到2017年这个数字已经增加到了1000万户以上。他们预计，15年后的2033年，日本的无主房总数将达到2150万户，占总住户的三成左右。

对于一些房产泡沫化严重的中国城市，日本的现状可能是一个很好的警示。

我又问田村，2020年东京奥运会，一定会有新的基础设施建成，还会有成千上万人从世界各地涌入东京观战，东京的房市应该有上升的空间吧？

田村摇摇头，不见一丝兴奋，甚至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能不继续‘海绵化’就很不错了。”他说。（资深媒体人、日本问题专家 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