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日本不久,就被日语的“迷惑”一词所迷惑。小学馆的《中日辞典》把它解释为“麻烦”、“打搅”。照中国人的看法,朋友之间彼此“打搅”一下、相互添个“麻烦”,应是人之常情,无足轻重的事。但是,日语的这个“迷惑”,其使用范围之大,层次之广,几乎令中国人不解。不要说在公共场所大声说话,会被视为“迷惑”,赴约晚了,当然也是一种“迷惑”,丈夫在外有花心,是对家庭的“迷惑”;就连军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也可说成是对中国人民的“迷惑”,……呜呼,难怪周总理当年对田中角荣的“迷惑”一词,大为不快。
虽然,日本人把互不“迷惑”看作为人处事的基本准则,但是,身处日本的我们却常常不明不白地遭受“迷惑”。站在路口散发广告传单的男男女女,每天挡住你匆匆的脚步,迫使你不得不对他们先鞠恭才得以开路;为大小选举而赤膊上阵的高音喇叭,一大早就闯入你的睡梦,让你一天昏昏沈沈的;好不容易到了星期天,想静下心来写点什么,楼上会场的民谣练习,时不时打断你悠悠的思路,搞得你一天不得安宁。最让我感到“迷惑”的,要数擅自找到门上来的。宣传教义的妇人、洗染店的小伙子、比萨饼店的打工仔,还有药店、报社、美容店、理发店……统统会卖力地摁响你的门铃。习惯深夜工作的我,每每清晨被铃声催促而慌忙起来、披衣、开门,其受“迷惑”之深、之苦,可想而知。有时,他们不一定敲门,而是把一大堆花花绿绿广告传单塞进你的信箱,让你无缘无故增加许多可燃垃圾。最近,有一家黄色录像带的出租店,常来我住的楼里发广告传单,那些令人作呕的画片,无疑惹人不快。无奈之下,我在自己的门上贴了一张鲜明的字条:严禁宗教宣传、上门贩卖、发布传单(チラシ配布)!。这一招居然立竿见影,那以后,再也不见不速之客的访问,也没有了信箱里的废纸。有一天,从学校回来,无意中发现邻居家的门缝里插着触目惊心的黄色传单,不禁紧张,赶紧打开房门,信箱里一片空空,啊,一块石头落地,暗自庆幸自己的“声明”奏效时,却瞥见门上的安条有些异样,仔细一看,忍不住大笑,原来在“传单(チラシ)”的前面被添上了“黄色(ヒンク)”一词。不知是好心人所干,还是多事者的杰作,反正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迷惑”,就随它去了吧。
在异地他国,以不“迷惑”他人的办法来保护自己不受他人的“迷惑”,总不是一件坏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