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世界金融权力的中枢和国际货币体制的盟主,美国爆发金融海啸,引起全球“金融结构性权力”大重组。一时间,国际金融界出现了罕见的“收购与反收购”,“抄底与反抄底”大较量。在这场关乎未来权力的较量中,日本金融机构率先“抢入战壕”
史无前例的大并购2008年9月15日,雷曼兄弟倒闭。22日,日本野村控股金融集团立即宣布收购雷曼公司的亚太事业;同时,三菱UFJ金融集团也决定动用90亿美元吃进美国摩根斯坦利股权,最大控股比例达20%,被视为史上“最大的金融并购案”。
在野村收购雷曼亚太事业部后,又连续两次出手,并购了雷曼的欧洲、中东事业部及印度技术、后勤总部。截至10月2日,仅10天,野村便将雷曼所属的除北美以外的海外事业部一网打尽,收编金融精英近5500余人。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日本企业收购美国企业时,日本财团曾浩浩荡荡,所向披靡,一度将美国的产业象征洛克菲勒大厦、美国的文化象征哥伦比亚电影公司收入囊中,但结果不仅给自己带来了沉重负担,更给美国留下了对日本企业大肆收购的防范心理,致使日本金融产业蛰伏10余年。
此次日本金融机构的抄底收购,并没有采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收购美国”时期的鲁莽行动模式,而是借鉴了以往失败的教训,展开了“21世纪型收购模式”。
表面上看,野村收购的是雷曼兄弟公司的事业总部,但实际上,既未触及其地产,更不涉及原有的债权债务和既成的业务往来,而是直奔金融人才及其交易体系。其目的是通过收编金融队伍,控制人脉,占领阵地。
同时,野村3次收购的出资金额各不相同。如作为第一战役的亚太总部,野村将其视为与英国巴克莱银行等欧洲劲旅较量的资格赛,更将其视为是否有能力守住自己家门口阵地的对抗赛。同时,鉴于雷曼的亚太总部拥有最先进的金融交易系统,及近3000名优秀的金融人才,对野村提升投行业务不可多得。为此,野村不惜动用200亿日元,果断拿下亚太总部,成功闯过了“三大战役”的第一关。
而面对雷曼公司的欧洲、中东总部,野村则将目标集中锁定金融人才,仅仅花了较少的钱,就“整编”了雷曼公司的一大半精英人才,为野村挺进欧洲市场抢占了阵地。而在印度,野村也仅用了几十亿日元就买断了雷曼的证券清算、IT开发等后勤基地,吸收近2000名技术支持人才。
美日不良债权特点各不同
从日本金融机构的收购过程看,既没有像当年“收购美国”时期的暴发户似的一口吞并的方式,也没有看到像美国金融资本在2001年前后,偷袭日本不良债权的方式。众所周知,可以说,此次日本金融机构的聪明,来源于对过去教训的总结,更来源于对美国金融资本模式的全面把握。这是日本金融行动不触动美国不良债权奶酪的根本动因。
在日本看来,美国的不良债权与日本的不良债权有本质的区别。日本的银行不良债权背后存在真实的不动产抵押资产,只要经济复苏,作为抵押资产的不动产价值回升,不良债权自然消除。这也是在小泉时代,包括老布什参股的投资基金在内的美国金融资本长驱直入东京,大肆蚕食日本“不良债权”的根本动因。
而美国的不良债权多起因于“债权的证券化”以及“风险的证券化”。在这种衍生商品中,包含众多“风险证券化”商品。“风险证券化”原本是保险公司为了分散风险,确保利益的做法。其市场流通,又可活跃市场,降低融资成本,提高资金使用效率。但其背后必须有良好的“风险管理”和控制体系。比如,保险公司设立“医疗事故”险种,医院投保,可降低“医疗事故”损失,保险公司则可扩大保费收入。在此,作为分散风险的手段有两种形式:一是保险公司编制“风险证券化”商品,通过市场流通分散风险;二是设立“分险管理部门”,指导、培训、监督医院减少“医疗事故”。显然后者是前者的支撑,即风险得到控制,“风险证券化商品”价格上涨,流通有效,风险进一步分散。
但事实上美国的“风险证券化体系”缺少了风险控制、管理的支撑。金融商品的“相互保险”,乃至“市场评级”都建立在“市场信用”之上,甚至是“金融垄断地位”乃至金融技术、知识的迷信之上了。尤其是这种证券化的金融衍生商品在交易过程中,不断裂变、衍生,形成了富丽堂皇的美丽“画皮”。一旦风险暴露,信用扫地,便成为漫天飞舞的“纸钱”,几乎无法反向推演,找回债权。这或许是日本金融机构,乃至日本政府都尽量回避收购美国不良债权的根本原因。
“收复失地”事出有因
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日美金融业较量,事实上引发了日本资产泡沫,也导致了泡沫崩溃,使日本经济陷入10年衰退。此时,美欧联手指责“日本经济模式为资本主义的异类”,逼压日本在泡沫崩溃下进行全面的体制改革,走美国式的资本主义道路。
尤有甚者,面对1997年~1998年日本发生山一证券倒闭、北海道拓殖银行破产等“金融大动乱”,日本政府被迫对金融机构注资,挽救日本金融体系。对此,当年美国的一流经济学家,现任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发表论文指责日本政府对金融机构注入公共资金,违反了“资本主义的市场原理”。日美外交蕴含了深深的金融矛盾。
而日本金融界、产业界都记得当年的事实。2001年初,时任日本首相的森喜朗赴美拜会刚上任的布什,期待美国共和党政权给日本经济松绑,让日本在亚洲发挥作用。布什则强调要日本解决“不良债权”。
关于布什所指的“不良债权”含义,日本金融界很清楚。第一,日本的不良债权与美国的不良债权有本质的区别,其背后隐藏着大量的不动产等抵押资产,一旦这些被缩水的抵押资产复活,不良债权自然消失。第二,日本的不良债权问题的爆发,与美国对日经济高压政策有密切联系,是美日经济政策较量的结果。第三,布什关注日本不良债权的意图是允许美国金融资本进入日本收拾残局,吞噬“不良债权”,获取抄底利润。当时日本舆论认为“美国的金融资本犹如盘旋在日本上空的秃鹰,伺机捕食日本银行资产”。
2002年以后,日本的老百姓是在地铁书摊上,看到连老布什参股的投资基金都成了日本不良债权的买主。而2002年初,日本经济触底反弹,踏上复苏轨道,地价、房价回升。此间,美国金融资本炒了底,赚了大钱。日本金融商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或许是雷曼兄弟宣布破产后,日本金融机构最先抢入阵地,展开收购,决心收复失地的远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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