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敏

6月28日到7月8日，第39届世界遗产大会正在德国波恩召开。对于亚洲民众来说，此次大会的热点，除了贵州土司遗产申遗成功之外，还有日本明治工业革命遗产的申遗成功，因为后者牵涉到日本在近代的侵略历史和强迫劳动等劣迹。

所谓申遗，就是某个国家或地区因为某个地方有特殊价值，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申请，把这个地方列入世界遗产的一个行动。任何一个地方想申遗，就要依据《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简称《世界遗产公约》）的约定按照程序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申报。日本申报的“明治工业革命遗产”，其全称为“明治日本的工业革命遗产·九州、山口及相关地区”，这些历史遗迹建于1850年至1910年间，包括23处工业设施，除了静冈县和岩手县各一处外，其余都集中在九州和山口县。这些遗产的现状也各不相同，有些仅有当年的一些墙垣、石块遗存，有些则能使人清晰地感受到当年近代工业的脉动，如长崎造船厂的大型吊车和船坞、三池煤矿的矿井架以及其他一些设施的原有建筑物等。

1854年1月，美国用武力敲开了日本关闭了两百多年的国门，随后西方势力陆续涌入，日本被迫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1868年明治政府掌握政权后，岩仓具视、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福泽谕吉等朝野的一批有识之士在经过了海外的游历和考察之后，意识到日本与西方发达国家之间的巨大差异，由此服膺西方文明，官方推出了“殖产兴业”、“富国强兵”等口号，民间则掀起了一场旨在吸取西方近代思想和制度的启蒙运动，举国致力于将日本建成一个与西方并驾齐驱的近代强国。这是明治时期日本所谓的工业革命发生的根本背景。

尽管日本主要是模仿、学习了西方的近代产业技术和模式，但英国那样原发性的、创造性的产业革命，在日本近代并没有发生。不可否认，产业的近代化与近代政治制度、教育、军队、警察、医疗卫生设施等建设互为因果，组成了一部日本近代史，是日本成为一个近代国家的最重要标志之一。因此，日本政府将这些遗址申遗，有缅怀历史、激发国民爱国热情的考虑。而且有遗产留存的各个地区也能借此刺激当地的观光业。

但是，这23处遗址有些建于明治维新之后，和日本在二战中的侵略行径有很深的牵连。比如位于福冈县境内的“旧官营八幡制铁所”。它用甲午战争赔款兴建，二战前是日本最大的国营钢铁厂，在日本侵略扩张历史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此外，日本还曾在二战中强征朝鲜劳工来此劳动，本次申报的遗址中有9处工矿设施都留下了当年朝鲜劳工的血泪，长崎县的“军舰岛”煤矿，就有超过100名朝鲜劳工在此遇难。所以，日本的申遗项目一发布，就遭到了中国和韩国的强烈反对。不过最终，韩国却为日本的申遗举动开了绿灯。

古代长期作为中国附属国，近代沦为日本的殖民地36年，自独立以来又长期受美国控制——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历史记忆，造就了韩国人独特的历史悲情主义，也激发了其充满斗志的极端民族主义。这些年，每当日本右翼发出一些关于独岛主权的言论时，总会激怒一大批激进的韩国人，他们会选择断指、自焚等极端方式在日本驻韩大使馆门前抗议。韩国也会采取召回大使、暂停经贸协议谈判等激烈手段来应对。但这一次，韩国官方在口头抗议之外，具体的反应却相对温和，这和美国敦促日韩改善关系的大背景有关。

2012年7月10日，时任韩国总统的李明博登独岛（日本称“竹岛”），韩日关系旋即进入冰冷期。安倍上台后，韩日关系急速下滑，韩方对日本在“慰安妇”等历史问题上的态度极为不满。但在美国竭力在东亚防范中国的当下，美国显然不希望韩日两个盟友长期闹别扭，因此想方设法施压促和。

在美国的压力下，韩国总统朴槿惠今年5月提出处理韩日关系的“双轨”政策，即将日韩历史、领土问题与经济、安保合作问题切割处理，不让“慰安妇”等历史问题堵死日韩间所有交流的通道。此后，5月下旬，韩日财长对话时隔两年半重启。5月底，韩日防长时隔4年举行会谈，这次会谈的实现也是“双轨”政策的延续和体现。

6月21日，韩国外长尹炳世前往日本进行为期两天的访问，这是自2011年以来，韩国外长首次访日。6月22日是韩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纪念日，韩国总统朴槿惠和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分别出席了对方使馆举办的纪念活动并致贺词。韩日首脑都在讲话中摆出希望改善韩日关系的姿态，似乎给冰冷的韩日关系带来一缕春风。

不过，横亘在韩日间的历史问题积重难返，短期内依然难以解决。就在首尔举行韩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庆祝活动的当天，韩国的反日活动四处开花，有大批韩国市民来到庆祝活动会场周边举行大规模反日游行，高喊“废除韩日协定”“反对韩美日军事同盟”“要求日本正视历史”等口号。据《韩国日报》和日本《读卖新闻》6月进行的联合民调显示，85%的韩国民众表示不喜欢、不信任日本，73%的日本民众表示不信任韩国。两国国民感情日渐恶化。而安倍在今年8月二战结束70周年的讲话中是否就日本罪行认罪和道歉，也将影响日韩关系的走向。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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