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8日下午，现年82岁的日本明仁天皇发布视频讲话正式向日本国民表明“生前退位”意向。长达近30年的“平成”时代，似已开始走向终章。

对于天皇执意退位的原因，舆论也进行了种种猜测。有人猜测这背后隐含着天皇对日本政治现状的不满，有人以为天皇退位是为更好解决皇位继承为题，也有人强调天皇退位仅仅是出于健康原因。然而，在论者看来，不论天皇的主观意愿如何，退位这一事件本身，必然将对战后日本政治体制产生深刻的冲击。

早在上月中旬，日本权威媒体NHK曾率先发布天皇将“生前退位”的消息。据专家分析，这一消息源很可能就是天皇本人授意的。不过，这一消息很快被宫内厅次长山本信一郎出面否认。在这份声明中，山本有句话显得耐人寻味：天皇“因存在宪法的约束，没有就皇室典范及皇室制度发表过意见”。8月8日的退位讲话中，天皇也没有明确说出“退位”这两个词。这是因为，由于天皇“生前退位”在日本自明治维新以后的历史长河中尚无先例，在现有的宪法框架内，并不存在天皇退位的“合法”渠道。

尽管有观点指出，日本政府可能会通过修改用来规范皇族的《皇室典范》内的条文，为天皇退位寻求技术层面的解决路径。但不能忽视的是，《皇室典范》从属于日本国宪法，修订这部法律，还是需要从宪法中寻找法源，因此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除此之外，明仁天皇意图退位，对目前的日本宪法可能产生的影响远不止于此。例如，日本国宪法第1条就明确规定，天皇是日本国的象征，是日本国民整体的象征。宪法第一条以天皇的存在为前提，并规定天皇是国家及国民统合的象征，凝结日本国民认同力的表现。那么，如果明仁天皇退位，其原有的、作为日本国象征的地位该如何处理？是完全让渡给继任天皇，还是与之共享？要解决这一出现在宪法中的矛盾，通过修订《皇室典范》等一般法内容恐怕并不能奏效。

从过往的经历来看，明仁天皇是一位和平主义者，他即位至今近30年不拜靖国神社，与其父裕仁天皇形成鲜明对比。作为唯一一位访问中国的日本天皇，在华期间他还公开就历史问题向中国表示歉意，令日本右翼颇为尴尬。也因此明仁天皇在日本国内外都享有较高声誉，退位意愿传出后，80%以上的日本民众对此表示理解和支持。从这个角度而言，希望天皇“如愿退位”的强大民声，必然会引发关于修改宪法的讨论，转而可能成为右翼成为攻击现行宪法体制的炮弹。这不能不说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现行日本国宪法是二战中同样饱尝战争苦难的日本人民经过反思后作出的历史抉择的集中体现。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部宪法就是完美无缺的，此次退位事件就或多或少说明了这一点。然而，随着多年来日本社会保守化、右翼化程度的加深，围绕和平宪法的攻防对抗日趋激烈，对宪法中存在的问题进行实事求是的改正已近乎不可能。在当前局势下，即便是对宪法第9条以外的条文入手进行修改，也仍然可以被视为以安倍为代表的右翼势力所取得的重大突破。依论者观点，此次天皇意图退位，将会使和平宪法面临更大挑战，日本未来的前景可能也会愈发不明朗。（作者系复旦大学历史学日本研究方向博士 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部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