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人口正在减少的背景下，想要在国内扩大生产的日本企业应该很少。加之当前利率已处在历史低位，政府即使提供低息融资也很难刺激资金需求出现大幅上升 。

高蓓

日本总规模28.1万亿日元的新一轮经济刺激计划近日正式出炉，规模仅次于2009年的56.8万亿日元和2008年的37万亿日元，是国际金融危机后日本第三大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

日本新经济刺激计划意在投资基础设施和改善公共服务，并期待借此将日本经济拉出通货紧缩的泥潭，但这项计划能否如愿有效呢？

日本经济增长的关键引擎——企业投资出现萎缩

根据日本官方数据，日本2016年第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环比增长0.4%，按年率计算增幅为1.7%，其中，占国内生产总值60%的国内个人消费环比增长0.5%。虽然从数据上看，日本经济避免了技术性衰退，但被日本政府视为经济增长关键引擎的企业投资出现萎缩。例如，2016年第一季度，日本企业投资环比减少1.4%，显示企业普遍看淡经济增长前景，扩大经营的意愿不强，此外，民间住宅投资环比下降0.8%，且为连续两个季度环比下降。

日本个人消费2016年第一季度虽有微弱反弹，但消费者信心总体仍然疲软，据统计，日本消费者信心指数4月份环比下降0.9%。此外，日本近期工资涨幅也令人失望。目前，日本企业给员工涨薪的意愿下降；未来，经济不景气、消费税可能上涨以及政府可能削减对养老和医疗的支持力度等因素也会抑制消费者的消费意愿。

企业投资被日本政府视为经济增长的关键引擎，为鼓励企业投资，日本政府采取了法人税下调计划，将法人税从目前的32.11%下调至30%以下。但日本企业并没有因此而加大投资，反而减少了投资，其中主要原因是企业对日本经济稳定增长缺乏信心。在过去几年的日元贬值过程中，日本不少大企业，特别是出口型企业获利颇丰，但这些企业多将利润以现金形式留存。例如，2015财年日本大企业持有现金额增长32.4%，但固定资产投资涨幅仅为16.3%，反映出日本企业不敢盲目扩大投资的现状。因此，日本经济增长未来有可能出现下滑甚至停滞，这也说明，日本长期的经济刺激计划并没有使日本经济出现真正的复苏。

新经济刺激计划给本就捉襟见肘的日本财政更大压力

针对经济困境，日本政府推出了新一轮总规模为28.1万亿日元的经济刺激计划，资金将用于基础设施建设、改善人口结构、补助低收入人群、为可能受英国“脱欧”影响的中小企业提供低利率融资、支持地震灾后重建等。从资金来源看，日本国家和地方财政直接支出约7.5万亿日元，财政投融资约6万亿日元，其余约14.6万亿日元将来自金融机构和民间企业投资。

虽然从数字上看，新经济刺激计划的规模仅次于2009年的56.8万亿日元和2008年的37万亿日元，但有分析人士认为，由于刺激计划中的资金并非完全源自财政预算，政府最终得以支配的金额很可能少于公布的总规模。不仅如此，看似金额庞大的经济刺激举措能在多大程度上带动民间投资也是未知数。

如何确保资金来源，令日本政府头痛。日本财政状况本就捉襟见肘，政府债务总额已超1000万亿日元。2015年度日本财政决算盈余只有2544亿日元，因实行负利率日本政府2016年度可节省国债利息开支1.8万亿日元，但两者相加仍与7.5万亿日元相差甚远。为确保新经济刺激计划能够实施，日本政府将增发建设债券，但有专家指出，这将导致日本财政状况进一步恶化，日本要实现2020年财政盈余的目标将更加困难。

正因为财政紧张，所以积极利用财政投融资成为本轮经济刺激计划的一个特点。所谓财政投融资是指政府为实现特定目的，利用国家信用将民间闲置资金集中起来，不以盈利为目的向企业提供贷款。但日本有媒体指出，财政投融资有可能令国有资金流向民间金融机构不愿提供贷款的“无用项目”。

财政投融资在日本曾被称作“第二预算”，但由于催生了一些烧钱的公共项目，日本从2001年开始推动相关改革，把财政投融资余额从当时的超过400万亿日元，缩小到2015年末的不到160万亿日元。此次日本政府提出积极利用财政投融资被质疑改革倒退。

对经济刺激作用有限，反而使债务危机爆发的风险上升

相对于各种大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日本的结构性改革措施却迟迟没有出台，而结构性改革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日本的经济问题，尽管日本政府希望新经济刺激计划与日本央行近期追加实施的货币宽松政策一道提振经济，但经济刺激计划的作用有限。

第一，虽然新经济刺激计划看似面面俱到，几乎对所有能够想到的领域都有所考虑，但仅仅28.1万亿日元的规模，拆分到每个项目上的资金实际没有多少，刺激效果很可能没有预计明显。日本国内舆论普遍认为，新经济刺激计划是“吹出的一个大泡沫”，实际实施效果无法预料。有日本智库专家说，过去日本政府也曾多次使用财政刺激，但对经济活动的刺激效果却都很有限。另外，同样是基础设施建设，大城市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确实能拉动个人消费，但新经济刺激计划里包含的建设和完善农林水产品出口基地等措施恐怕难以很快产生经济复苏效果。

第二，对民间投资有挤出效应。日本有媒体指出，在日本人口正在减少的背景下，想要在国内扩大生产的日本企业应该很少。加之当前利率已处在历史低位，政府即使提供低息融资也很难刺激资金需求出现大幅上升。另外，政府金融机构所提供的低息融资可能进一步打压本就经营形势严峻的民间金融机构，对民间投资有挤出效应。

第三，会进一步加重债务负担。受经济低迷导致税收萎缩、政府刺激措施导致公共支出增加以及人口老龄化带来社保支出刚性增加等因素影响，日本债务负担近年来急剧上升，截至今年3月底，日本包括国债、借款和政府短期债券在内的债务余额比2015底时增加4.78万亿日元，达到1049.37万亿日元。当前日本政府债务率已从1990年代时的不足90%攀升至250%，新经济刺激计划无疑将会增加政府债务负担，使日本爆发债务危机的可能性上升。

因此，从各方面因素分析，日本新经济刺激计划对经济的提振作用有限，反而可能对民间投资造成挤出效应，同时增加政府的债务负担，使债务危机爆发的风险上升。

（作者系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特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