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莹（媒体人）

日本人素来钟爱奇闻怪谈。古有《四谷怪谈》，今有“学校怪谈”。怪谈，已成日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实早在怪谈被归纳成书，或被改编为影视作品之前，它们便与黄色笑话一同成了平民百姓打发漫漫长夜的必备法宝。

提起“怪谈”，大部分中国读者第一个会想到的作者就是小泉八云，他的《怪谈》一书收录了五十个诞生于日本民间的“鬼故事”，被广为流传。然而，若要提起“日本怪谈的第一人”，小泉八云却不得不臣服于另一个并不为大众所熟知的名字--田中贡太郎。这位比小泉八云整整小了三十岁的后辈，以一种对“怪谈文学”的惊人执着，倾尽其一生的心血，收集、改编、创作了五百多个怪谈故事。他甚至还自行将这些故事整理成册，编辑出版了日本怪谈文学史上第一本以“全”服人的《怪谈全集》（昭和九年改版后又被命名为《日本怪谈全集》）。对于自己的这一“壮举”，贡太郎在序言中提及了自己走上怪谈作家之路的始末：

大正七年，我写下了我的第一篇怪谈，题为《鱼妖虫怪》。这篇作品刊登在《中央公论》上，由“岩鱼怪”与“供蝇”这两部分组成。

由于这部作品的口碑不错（真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许多出版社纷纷请我创作怪谈，所以我着实写了很长时间的怪谈。这也是因为我非常喜欢中国的怪谈故事，经常翻阅《晋唐小说六十种》《剪灯新话》《聊斋志异》等著作，对怪谈抱有特殊的兴趣使然。

我将写好的怪谈故事逐渐归纳成小册子，终于在昭和三年推出了《怪谈全集》（上下两册）。后来，《怪谈全集》绝版了，我就干脆收集了与日本有关的怪谈故事，出版了全套四册的《日本怪谈全集》。我想借此机会向各位读者强调一下，这套全集是我二十余年的集大成之作，绝不是为了迎合市场潮流的敷衍之作。

从序言的最后一段，可见作者对怪谈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贡太郎与怪谈也的确有着不解之缘，他每年都会出版与怪谈有关的新书，这种与怪谈的缘分一直持续到他的晚年。在20世纪20年代的“怪谈黄金时代”，贡太郎不断有作品问世。光凭这一点，他也是当仁不让的怪谈作家第一人。

在贡太郎怪谈的字里行间，荡漾着口耳相传的故事所无法酝酿出的“鬼气”，现代的读者们通读之后，也会有毛骨悚然之感，着时考验读者的胆量。无论是远古时代的神话故事与佛教故事，还是近世的怪异小说，贡太郎均有涉猎。这也离不开作者高超的“讲述”本领。他留下的大量怪谈涵盖了日本历史的各个时代，也囊获了各种不同的题材，堪称“日本怪谈的集大成之作”、日本怪谈史的缩影。

而时至今日，日本都再未出现能挑战其“壮举”的第二人，正如资深怪谈文学评论家东雅夫所说的那样：“其（田中贡太郎）怪谈作品产量之高、代表性之强、内容范围之广，皆是之后任何一个怪谈作家都未能达到的程度。”甚至连凭借《后巷说百物语》一举拿下直木奖的京极夏彦，也在评论文章中谦虚地表示：“田中贡太郎在怪谈文学领域中，无人能及。”

说起田中贡太郎，其实他的本职工作是一名文学杂志主编，可能是出于一种“职业病”的倾向，在《怪谈全集》的编纂过程中，他更加注重的是经典性和全面性。对于诸如《四谷怪谈》《皿屋敷》《人面疮物语》这些脍炙人口的“老掉牙”故事，他并不会因为“地球上的日本人都知道”，就弃之不选。但同时，也不会随便乱选：这些经典的故事大部分都已经派生出了无数个不同的版本。而贡太郎经常是多方考证，尽可能寻根探源地将传说回归到最本来的样子。

此外，对于外国的怪谈故事，贡太郎也同样不会轻易放过。最夸张的莫过于他特意自学了汉语，将中国的鬼怪故事给穷尽了一番，顺便又把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翻译成日语。因此，在他编著的《怪谈全集》中，我们也能看到诸多中国、朝鲜的“洋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