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条微博在网络上引起极高关注，发文者自称在乘坐北京地铁时被一名男性长者性骚扰并遭遇殴打，在微博上公开了对方的个人信息。令人吃惊的是，截图上的网络信息显示，被告性骚扰的仲大军，是北京大军经济观察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还是孔子弟子子路的第75代孙。对此，不少网友留言，有人力挺女孩维权，有人则质疑“网络暴力”，为那位被告老教授喊冤。

引发争议的“仲大军案”

随着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和交通网的普及化，在公共交通工具上骚扰正在成为中国人越来越熟悉的案件。问题是，由于存在取证困难、涉及隐私等诸多问题，这类案件一旦发生后，很容易成为一场谁都说不清楚的“罗生门”。这样的事件到底该咋管？——日本近期发生的一则新闻，无疑对我们很有参考价值：

据日本《每日新闻》报道，日本一家保险公司推出了一种新奇的险种，名为“被冤色狼险”。投保该险者一旦惹上“地铁性骚扰”，将获得保险公司的理赔以支付法律咨询费用。

总部设在东京的日本小额短期保险有限责任公司２０１５年９月设立“被冤色狼热线服务电话”，原本只是一份售价６４００日元（约合３８４元人民币）保险的附加福利。这份保险为投保者支付交通事故等方面的法律咨询费用。不料，大部分投保者签单的目的是冲着这一热线服务电话而来。发现这一现象的保险公司索性将该保险进行改造，退出了这个新险种。

投保者一旦被指为“色狼”，可以通知保险公司。之后，公司会向律师发出紧急信息，告知投保者位置以便律师赶往现场。投保者也可以通过电话向律师进行咨询。事发后４８小时内的律师费用全部由保险公司“埋单”。但如果他们被证实行为不轨，不能获得理赔。

“被冤色狼险”的投保者八成为男性。公司总裁杉本精进说，无从知晓一个人是否会卷入非礼事件，我们向为此感到焦虑的人提供帮助。

害怕惹上地铁性骚扰官司，专门推出一种保险？这个新闻听起来挺新鲜，但如果你了解日本近些年来令男女性都很头痛的“电车痴汉攻防战”，会明白这绝非小题大做。

“电车痴汉”是日本成人游戏和小电影中最喜欢借用的题材，但现实远没有演绎的那么轻松。

“电车痴汉”原为日本专用语，这几年中国该词的使用率也逐步上升。此次仲大军案中不少网友也不约而同地使用了这个词。在日本，“痴汉”指在公共场合用身体部位猥亵他人或让人感到羞耻不安的人及行为。“痴汉”常出现在人多拥挤的电车内，还有空间狭窄的电梯内或是僻静的回家夜路上。由于日本高度的城市化和传统女性地位的低下，日本的“痴汉行为”一度非常猖獗，日本《朝日新闻》2017年的调查称，在日本，有13%的妇女自称曾在电车或其他公共交通工具上被人吃过豆腐，但其中大部分人选择了忍气吞声，受骚扰者中最终举报走法律途径的不足8%。

为了防治地铁上的痴汉行为，日本人想了很多方法，比如推出女性专用列车，在物理上隔绝痴汉行为的发生。一些精明的商家还售卖一种叫“痴汉报警器”的装置，专门针对女性遭遇性骚扰却羞于喊出的情况，让报警器替女性发声。这种简易的小玩意儿一般售价在1万日元（约人民币619.7元）以上，但依然供不应求。

日本电车上的女性专用车厢。

然而，最著名、最有效、但也引发最大争议的，是著名的《迷惑防止条例》。

“迷惑”这个词儿在日语中的意思很微妙，有“困扰”、“麻烦”的意思。想当年日本前首相田中角荣访华、为日本当年的侵略罪行向中国人民道歉时，用的就是“给中国人民添了不少 迷惑 这句话。”而在这条《迷惑防止条例》里，“迷惑”专指在公共场合吃女性的豆腐。

日本法律中没有专门制裁这种情况的“痴汉罪”，多数情况会被冠上违反《迷惑防止条例》和强制猥亵罪的罪名。过去，日本的《迷惑防止条例》适用的被害者为“女性”；2014年，日本在全国范围将被害对象修改为“人”，并且不限定性别。

日本警示厅的调查统计显示，日本每年违反《迷惑防止条例》的猥亵事件超过2000宗。《迷惑防止条例》按地方规定有所不同，违反者最多会受到6个月以下的徒刑和交纳50万日元（约合3.1万元人民币）以下的罚金。

罚钱不说，还可能坐牢，这招听起来够狠的，但更狠的是《迷惑防止条例》的发动机制。在日本，大多数案件都采取“无罪推定”的原则，如果要控告一个人犯了某罪，必须提供相应的证据链证明他确实犯罪。但《迷惑防止条例》遵循的却是“有罪推定原则”，女性一旦揪住性骚扰嫌疑人告他“痴汉”，嫌疑人必须举出证据证明自己未犯该罪。这一原则导致“痴汉”案件的定罪率极高，日本警视厅公布的数据常年保持在95%以上。

也就是说，在日本，你耍没耍流氓，基本就是告发你的女性说了算的事。

《迷惑防止条例》的有罪推定制度，原本是考虑到女性遭遇性骚扰时的举证困难而应用的，但采用之后却产生了不少“被冤色狼”。一些男性被误会、错认甚至恶意栽赃为“痴汉”，而一旦被该类官司缠身，为此名誉扫地、丢工作、走向破产的情况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于是，“被冤色狼”又成了日本男性们的噩梦。

日本警视厅的公益广告，“痴汉毁一生”，这在日本绝不是夸张。

在日本挤地铁，一旦周围有女性靠的很近，男性一般都要高举双手以证清白，这在日本地铁上已成为常识。

为了防止惹上该类官司，一旦被告发为“痴汉”。很多人在被指控后宁可赔一笔钱同女方“私了”，目前东京都内私了的一般价格据说在10万日元（约合6197元人民币）左右，相当于一个日本应届大学毕业生半个月的工资。但多数男性还是愿意私了埋单，因为一旦惹上官司，投进去的财力、精力成本很可能是这个价码的十倍以上。

久而久之，还产生了一些喜欢靠在地铁上碰瓷来赚外快的不良少女，而现行的《迷惑防止条例》缺乏惩治这种恶意敲诈的手段，即便真相大白，恶意诬告的女方也可以说一句“不好意思，弄错了”了事。这也令日本警方十分头痛。

上月１６日，日本横滨田园都市线列车发生一起男性跳轨的惨剧。被一名男子在被指认为在电车上乱摸女性后，面对车站人员的质问高喊“不是我”并试图逃脱，逃跑中不慎跌入轨道被列车碾死。该事件也引发了日本舆论的思考，不少人呼吁要对《迷惑防止条例》的有罪推定原则进行修改，但却引发了更激烈的反对声，反对者指出，现行如此严苛的条例尚且没管住“痴汉”，一旦放松，该类行为将更加猖獗。

日本NNN电视台对惨剧的报道

“不管怎样，女性终究是电车痴汉行为中受害者和弱势群体。” 《朝日新闻》总结说。日本对“电车痴汉”究竟该怎么管的攻防战，看来还要继续打下去。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王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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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外参|日本推出"被冤色狼险",男人咋成了地铁弱势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