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日本拿什么来 支撑“免费上大学”）

陈鸿斌

日本中央和各级地方政府的教育开支占GDP的比重仅为3.5%，而挪威和丹麦等国的这一比重高达7%以上。经合组织国家平均数也是4.8%。教育开支在发达国家中垫底的日本如今却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设想，莫非想弯道超车？

在年初的施政演说中，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表示：“无论是出生在怎样贫穷的家庭，每个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为此必须从现在开始努力形成相应的环境，使每个人都能进自己所期望的高中和大学。”这里安倍婉转地表达出自民党的新设想：实行大学教育免费！

如果国家具有这样的财力，这当然是件天大的好事。无论在哪个国家，大学教育对大学生以及其家长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所以，各国大学都要想方设法提供各类奖学金，财政也会出台各类助学贷款，以确保贫困家庭学生也能如愿以偿。但除少数“学霸”能幸运获取奖学金以外，大多数学生还是要承担学费，而助学贷款在毕业后也是要偿还的。目前全世界大多数国家只在义务教育阶段免费，而日本连高中都尚未实施免费，却要一步到位，对大学教育实施免费，真有这样的财力吗？日本政府债台高筑，几乎已到了破产边缘，这是众所周知的呀。

或许有人会以为日本政府一贯倾尽全力支持教育发展，可惜这不是事实。日本中央和各级地方政府的教育开支占GDP的比重仅为3.5%，而挪威和丹麦等国的这一比重高达7%以上，经合组织国家平均数也是4.8%。教育开支在发达国家中垫底的日本如今却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设想，莫非想弯道超车？

目前日本各类大专院校共1141所，在校学生总数301万。政府每年向大学提供的经费仅2万亿日元，而由大学生支出的学费总共为3.1万亿日元。去年日本大学入学率仅52%，也就是说，如果实施免费上大学，则日本政府每年需增加5万亿日元开支。

这5万亿日元开支对日本政府意味着什么？如今日本政府每年为学前教育即幼儿园和托儿所的支出约6000亿日元。虽然从小泉内阁时代就提出要让所有孩子都能进托儿所和幼儿园，但时至今日全国仍有2万多孩子难以如愿。这些人仅占入托和入园幼儿的1%稍多，但十几年过去了日本政府就是没法解决。其实，解决这个难题，只要每年增加1000亿日元就行了，可就是拿不出来。现在，如果再骤然猛增5万亿日元的开支，这让日本财政如何能承受！

不可思议的是，对自民党提出的任何议案，各在野党原来都是竭力反对的，但对安倍的这一设想，日本各党派都同意。由于小学和初中本来就是免费的，而高中的学费与大学不可同日而语。日本全国高中学生家长的开支总额每年仅为4500亿日元，与大学的3.1万亿日元相比，不啻是小巫见大巫。或许各在野党在等着看自民党的笑话？

先来看看眼下如何找到财源的几个设想和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发行“教育国债”，这是自民党和最大的在野党民进党的设想。在前文部科学大臣下村博文看来，教育国债比建设国债意义更重要，因为这涉及培养人才，关乎国家的未来。

其次是提高保险费率。这是前首相小泉纯一郎之子小泉进次郎的主张。他反对发行教育国债，认为这是寅吃卯粮的做法，将财政危机转嫁给下一代。而提高消费税目前看来也无法马上实施，安倍上台以来已多次推迟提高消费税，因此只有从提高保险费率入手了。具体做法是：工薪阶层和自营业者的保险费分别提高0.1%，这样每年可增加3400亿日元的保险费收入。如果最终将这一费率提高0.5%，则每年可增收1.7万亿日元。

再次就是提升消费税等税收比率。民进党的“影子内阁”文部科学大臣平野博文就这么主张。在他看来，如果将消费税从目前的8%提升到10%，增加的一半用于教育。加上其他税种同时提升，税收可望增加近5万亿日元。

最后一种意见，则不是开源而是节流，即要求削减财政开支。这是要求修宪的日本维新会的思路。照其设想，日本全国目前有公务员25万人，如能像大阪已实施的那样，通过行政改革将公务员的开支削减25%，就可望解决财源问题。

以上四种方案各有其漏洞，均不具有可操作性。用财务大臣麻生太郎的话来说，发行教育国债不过是变相的赤字国债，而且此举将使下一代背上极为沉重的包袱。至于改变提高后的消费税的用途，不啻火上浇油，因为此前关于增加后的消费税的用途，早已争论得不可开交了，这里又要插一杠子，拦腰斩去一半，那是万万行不得的。如果只有此路可走，那也不宜在10%的消费税上做文章，而应进一步提升消费税比率，例如一举提升至11%或12%。但此举的难度之大也是不言而喻的。提高到10%尚且如此困难，更遑论再加大幅度！

以日本的国情而论，国民对加大教育的财政投入的支持度向来就不高。因为在许多国民看来，交费读大学天经地义，家长宁可勒紧裤带也要让孩子上大学，这早已成为一种社会共识。据东京工业大学名誉教授矢野真和所做的民意调查，对将增加的税收用于医疗和老人护理，民意支持度高达70%以上，而对用于高等教育和职工培训，支持率则急剧下降至30%以下。

如果大学免费，则日本各大学的学生将会急增，入学率将一举提升至70%左右，这对那些苦于无法确保生源的各大学来说，当然是久旱逢甘霖。但这一救助措施无疑也将迟滞大学的教育改革。反正由国家兜底了，大锅饭不吃白不吃，谁还会去改革。那样的话，提高日本大学国际竞争力的目标又将拖到什么时候呢？（作者系知名日本问题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