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被性侵是严重的耻辱。人们宁愿你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中尻凛子说。

20 年前，年仅 17 岁的中尻凛子（Rinko Nakajiri）怀抱着音乐梦，进到一家音乐公司，一名音乐制作人以唱片的合约为由，对她进行性侵。

“事情发生在深夜的录音室。之后也发生多次，当时我担心如果抗拒或举发，我的事业就会完蛋。” 中尻凛子接受《法新社》采访时补充：“在日本，被性侵是严重的耻辱。人们宁愿你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3 月 28 日，现年 28 岁的日本女性伊藤诗织（Shiori Ito）来到位于纽约市的联合国妇女地位委员会（UN Commission on the Status of Women，简称 CSW），她公开自己被性骚扰的经历说到：“我被人警告说最好不要把性骚扰的事件公开，别让日本蒙羞”。

早在 #MeToo 运动从爆发之前， 2017 年 5 月，伊藤诗织就已经召开一场在日本并不常见的记者会。

当天，她指控东京广播公司（TBS）时任华盛顿分社社长，同时也是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传记作者山口敬之，于 2015 年 4 月 3 日的晚上性侵她。

根据伊藤诗织的说法，那天晚上的聚会，她喝了几杯酒，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接着不省人事，等到恢复意识的那一刻，看见山口敬之在她的身上。伊藤诗织知道自己被性侵了，她试图挣脱但却失败了。

整个案件进到司法调查程序时，山口敬之矢口否认有进行性侵，经过两个月的调查，检察官决定不起诉这个案件，并且宣布结案。但根据日本新闻周刊《周刊新潮》的一篇报导表，安倍内阁官房长官助手的警视厅官员中村格证实，调查人员原本准备逮捕山口敬之——但他阻止了他们。

最终，伊藤诗织去年 10 月把亲身经历写进一本名为《黑盒子》（Blackbox）的书中。

很巧的是，就在同一个月，《纽约时报》的记者也揭露了好莱坞大亨哈维·韦恩斯坦的性骚扰丑闻。

不过《黑盒子》在美国引起讨论，却在日本受到漠视，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 #MeToo 运动在日本的情况。

假设一名女性在媒体前公开性骚扰的经历，日本社会普遍先出现的第一个情绪是——羞愧——舆论会像大水一样，把这个星火扑灭。

《黑盒子》书封

在日本，很少有女性会像伊藤诗织这样公开受性侵经历，有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尽管说出口，社会也未必会站在她们这边，甚至还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检讨。无论是中尻凛子，或是伊藤诗织都曾面临过被检讨的过程。

#MeToo 运动爆发之后，尽管有些时间差，但大火还是烧到了亚洲的部分国家，比方说最近的韩国。

然而，日本社会长期“隐声”女性的文化，则使得事情变得更为复杂与艰难。

“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可以让人说出来的社会环境，否则性暴力或是其他错误就会一直存在”，一名 20 岁的大学生，去年 12 月在电视节目上高声疾呼。

日本内阁府曾公布一项调查，显示有过被性侵经历的女性，超过 2/3 的人表示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哪怕是朋友和家人，只有 4% 的人报警。相比之下，美国司法统计局（Bureau of Justice Statistics）的数据显示，在美国大约 1/3 的性侵案会报警。

此外，日本司法部也统计出，只有 1/3 的性侵案件会进到法院受审，并且审判结果也不重。《日本时报》就曾以日本现况，分析了美国教练性侵案的案件，文章中直言这案件如果发生在日本，那教练被判刑机率会小非常多。

日本上智大学的法学部教授三浦真理（Mari Miura）说在一个女性长期处于被责备的社会环境之下，受害者基本上不会去寻找支持系统，寻求正义的。

值得一提的是，当 #MeToo 运动在欧美网络上爆发之后，热爱使用 Twitter 的日本网民其实也跟上了这一波运动。

《朝日新闻》与美国 Crimson Hexagon 公司的社交媒体合作调查，结果显示，日本有关 #MeToo 的推文数，从去年 10 月开始的 2 个月内，累积到达 6 万则，排名在全世界第 8 名。

紧接着，当 12 月 17 日一名知名女作家伊藤遥（笔名是 Hachu）公开性骚扰的经历，之后的两天以内，推特数迸发出 7 万则贴文，排名跃升至世界第 3 名。

距离 #MeToo 爆发已经半年，累积出不少检讨，当然也有关于后续实质的性骚扰处理机制。

不过，对于日本社会来说，这场运动的来袭，所带来的可能不仅仅是性骚扰的问责，而是一个会冲击整个社会里根深蒂固的僵固性别意识的可能性。

题图来自 FCCJchannel 日本外国特派員協会视频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