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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日本民族

作者:崔世广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院   更新:2004-11-26 8:48:00  点击:  切换到繁體中文

 


在 6世 纪 初 ,儒 教 和 佛 教 也 传 了 进 来 。儒 教 虽 然 当 时 只 限 于 宫 廷 上 层 学 习 ,但 其 对 统 治 阶 层 的 道 德 观 等 还 是 有 较 大 的 影 响 的 。如 圣 德 太 子 制 定 “ 冠 位 十 二 阶 ” 表 示 官 吏 的 身 份 高 下 ,十 二 阶 的 名 称 即 是 用 儒 家 德 目 命 名 的 。其 顺 序 是 德 、仁 、礼 、信 、义 、智 ( 每 个 德 目 又 分 为 大 小 两 阶 )。在 德 之 下 ,“ 仁 、礼 、信 、义 、智 ” 均 为 西 汉 儒 家 的 “ 五 常 ”。圣 德 太 子 的 《 十 七 条 宪 法 》 中 第 1 2条 讲 “ 国 非 二 君 ,民 无 二 主 ,率 土 兆 民 ,以 王 为 主 ” 。这 显 然 来 源 于 中 国 的 儒 家 思 想 ,不 外 是 《 诗 经 ? 小 雅 》 的 “ 溥 天 之 下 ,莫 非 王 土 。率 土 之 滨 ,莫 非 王 臣 ” 和 《 孟 子 ? 万 章 》 的 “ 天 无 双 日 ,民 无 二 主 ” 的 复 制 。但 这 并 不 等 于 儒 家 思 想 已 经 影 响 到 社 会 底 层 ,在 社 会 底 层 通 行 的 仍 是 基 于 传 统 信 仰 的 道 德 和 风 俗 习 惯 。 日 本 佛 教 的 历 史 始 于 6 世 纪 朝 鲜 赠 于 佛 像 和 经 文 ,出 于 对 大 陆 文 化 的 景 仰 ,天 皇 、豪 族 竞 相 信 仰 佛 教 ,大 建 佛 寺 ,如 由 苏 我 氏 的 发 愿 建 造 了 法 兴 寺 ,由 圣 德 太 子 的 发 愿 建 造 了 法 隆 寺 ,其 他 诸 氏 也 竞 相 建 造 自 己 的 氏 寺 ,因 而 形 成 了 以 佛 教 为 中 心 的 飞 鸟 文 化 。
7世 纪 ,日 本 向 隋 、唐 派 出 使 者 ,也 送 去 许 多 留 学 生 。这 些 使 者 和 留 学 生 传 来 了 中 国 的 文 物 制 度 ,特 别 是 唐 朝 的 影 响 很 大 。唐 朝 以 均 田 制 和 租 庸 调 制 为 中 心 ,充 实 基 于 高 度 完 备 的 律 令 制 的 中 央 集 权 体 制 ,在 7 世 纪 前 半 期 达 到 了 鼎 盛 。在 模 仿 盛 唐 文 物 制 度 强 盛 日 本 的 强 烈 欲 望 的 驱 动 下 ,日 本 统 治 阶 层 进 行 了 “ 大 化 革 新 ” 的 政 治 改 革 ,模 仿 唐 朝 实 行 公 地 公 民 制 和 班 田 授 受 法 ,建 立 了 中 央 集 权 的 律 令 体 制 。以 后 ,大 力 移 植 中 国 大 陆 文 化 ,形 成 了 猛 烈 的 “ 唐 风 化 ” 。由 于 “ 遣 唐 使 ” 的 持 续 派 遣 以 及 僧 侣 们 的 不 断 来 往 ,在 直 到 1 0 世 纪 的 这 段 期 间 ,不 仅 在 宗 教 、思 想 、文 学 ,而 且 在 建 筑 、美 术 、工 艺 等 方 面 ,中 国 文 化 对 日 本 产 生 了 很 大 影 响 。
但 从 10世 纪 末 到 12世 纪 ,中 国 与 日 本 的 关 系 中 断 了 。由 于 唐 朝 的 衰 落 使 唐 文 化 影 响 力 降 低 以 及 全 面 照 搬 中 国 文 化 造 成 的 负 面 作 用 ,使 日 本 人 在 平 安 时 代 中 后 期 开 始 大 力 消 化 吸 收 前 一 时 期 移 植 的 大 陆 文 化 ,于 是 出 现 了 文 化 的 “ 国 风 化 ” 。这 一 时 期 ,不 仅 创 造 出 了 标 音 文 字 平 假 名 和 片 假 名 ,还 带 来 了 日 本 文 学 的 隆 盛 。在 宗 教 、美 术 、日 常 生 活 等 方 面 也 形 成 了 日 本 自 己 的 特 色 。
12世 纪 以 后 ,日 本 与 宋 、明 之 间 开 展 了 贸 易 往 来 ,在 佛 教 禅 宗 方 面 的 交 流 也 多 了 起 来 ,其 代 表 是 荣 西 和 道 元 ,他 们 多 次 来 中 国 学 习 禅 宗 ,回 国 后 分 别 创 立 了 临 济 宗 和 曹 洞 宗 。禅 宗 是 中 国 土 生 土 长 的 宗 教 ,区 别 于 印 度 ,主 张 不 立 文 字 ,直 指 人 心 ,顿 悟 成 佛 。由 于 其 主 张 和 严 格 的 修 行 态 度 适 合 武 士 的 要 求 ,在 武 士 们 中 间 广 泛 流 行 开 来 。宋 学 就 是 经 禅 师 之 手 传 入 日 本 ,并 在 禅 师 们 中 间 流 传 。这 为 德 川 时 代 儒 学 特 别 是 朱 子 学 成 为 占 统 治 地 位 的 官 方 学 问 打 下 了 基 础 。
到 1 7 世 纪 的 德 川 时 代 ,建 立 了 幕 藩 体 制 。出 于 用 儒 教 统 治 人 民 的 需 要 ,提 倡 “ 三 纲 五 常 ” 、“ 上 下 尊 卑 ” 的 儒 学 成 为 日 本 官 方 思 想 。在 统 治 阶 级 的 推 崇 下 ,儒 学 得 到 了 空 前 的 发 展 ,形 成 了 日 本 朱 子 学 、日 本 阳 明 学 和 日 本 的 古 学 派 ,对 维 护 封 建 统 治 起 到 了 不 小 作 用 。但 是 ,随 着 时 代 的 发 展 ,日 本 的 儒 学 也 渐 渐 适 应 日 本 的 风 土 人 情 ,具 有 了 与 中 国 儒 学 不 同 的 特 色 。日 本 的 儒 学 相 对 中 国 儒 学 而 言 更 强 调 “ 忠 ” ( 对 自 己 所 属 集 团 首 领 的 忠 )的 价 值 ,对 情 欲 也 表 现 出 相 对 宽 容 ,逐 渐 走 向 本 土 化 ,因 此 在 武 士 、町 人 中 间 渐 渐 普 及 开 来 ,对 日 本 人 的 思 想 和 道 德 产 生 了 很 大 影 响 。
近 代 以 来 ,随 着 西 方 文 化 影 响 的 加 大 ,中 国 文 化 对 日 本 的 影 响 逐 渐 减 弱 。即 使 在 今 天 ,中 国 文 化 仍 以 各 种 各 样 的 形 式 对 日 本 人 的 生 活 方 式 产 生 着 影 响 ,但 已 不 能 与 古 代 同 日 而 语 。 综 上 所 述 ,日 本 文 化 虽 然 受 到 中 国 文 化 的 深 刻 影 响 ,但 如 果 认 为 日 本 人 与 中 国 人 同 为 一 个 人 种 、使 用 同 一 文 字 、拥 有 同 一 文 化 ,那 就 大 错 而 特 错 了 。实 际 上 ,日 本 人 在 学 习 、移 植 中 国 文 化 的 过 程 中 ,是 按 照 日 本 的 风 土 人 情 不 断 进 行 改 造 的 。本 来 源 于 中 国 的 文 化 ,在 按 日 本 人 的 需 要 改 造 之 后 ,已 经 发 生 了 变 形 ,就 如 同 汉 字 一 样 。如 果 试 图 按 中 国 人 或 中 国 文 化 的 标 准 试 图 去 理 解 日 本 人 或 日 本 文 化 ,就 很 容 易 产 生 隔 阂 ,甚 至 造 成 深 深 的 不 信 任 。近 年 来 中 日 两 国 摩 擦 的 增 多 ,与 此 不 是 没 有 关 系 。

“ 东 京 没 有 日 本 ”
近 代 以 来 ,由 于 西 方 势 力 的 东 渐 ,西 方 文 化 取 代 中 国 文 化 ,成 为 日 本 人 学 习 的 目 标 和 榜 样 。但 是 ,日 本 与 西 方 的 接 触 ,并 不 是 始 自 近 代 。
欧 洲 人 和 日 本 人 最 初 的 接 触 ,是 1 5 4 3年 葡 萄 牙 人 漂 流 到 九 州 南 方 的 种 子 岛 的 时 候 。这 时 ,葡 萄 牙 人 传 来 了 枪 支 和 火 药 。其 后 ,西 班 牙 人 、葡 萄 牙 人 、英 国 人 、荷 兰 人 等 相 继 来 到 日 本 ,进 行 天 主 教 的 布 教 和 贸 易 活 动 。基 督 教 与 神 道 和 佛 教 不 同 是 一 神 教 ,与 日 本 固 有 宗 教 有 不 少 对 立 之 处 ,但 它 却 被 生 活 在 贫 困 线 上 的 农 民 广 泛 接 受 。其 中 ,传 教 士 们 从 事 社 会 事 业 和 医 疗 活 动 对 获 得 信 徒 起 了 很 大 作 用 。不 少 大 名 也 出 于 获 取 现 代 枪 炮 、贸 易 利 益 以 及 满 足 其 祈 求 武 运 长 久 的 需 要 ,纷 纷 皈 依 了 基 督 教 。这 样 ,基 督 教 仅 传 来 半 个 世 纪 ,便 在 以 西 日 本 为 中 心 的 地 方 普 及 开 来 。
但 是 ,基 督 教 的 发 展 给 日 本 的 统 一 带 来 了 很 大 麻 烦 。鉴 于 此 ,1 5 8 7 年 丰 臣 秀 吉 发 布 禁 教 令 ,禁 止 基 督 教 在 日 本 传 播 。但 禁 教 政 策 是 不 彻 底 的 ,由 于 奖 励 贸 易 ,传 教 士 们 依 然 潜 入 日 本 。随 着 与 海 外 交 往 的 增 多 ,通 过 基 督 教 输 入 了 西 欧 文 化 。在 学 问 上 有 天 文 学 、医 学 、地 理 学 等 ,在 美 术 上 有 油 画 、雕 刻 技 术 及 受 西 洋 画 影 响 的 南 蛮 屏 风 等 ,还 传 来 了 活 字 印 刷 机 。
进 入 德 川 时 代 后 ,德 川 家 康 一 方 面 继 续 禁 止 基 督 教 ,同 时 又 提 出 了 振 兴 贸 易 的 方 针 。不 仅 与 西 方 的 葡 萄 牙 、西 班 牙 、英 国 、荷 兰 ,而 且 与 东 方 的 吕 宋 、安 南 、柬 埔 寨 、琉 球 、朝 鲜 也 大 力 进 行 贸 易 。但 随 着 幕 藩 体 制 的 巩 固 ,德 川 幕 府 却 渐 渐 对 日 本 人 渡 航 海 外 及 对 外 贸 易 加 以 限 制 ,终 于 采 取 了 锁 国 政 策 。其 原 因 之 一 是 对 基 督 教 的 恐 惧 ,另 一 个 原 因 是 幕 府 实 行 统 制 贸 易 的 需 要 。在 经 过 岛 原 之 乱 ( 岛 原 农 民 起 义 ,农 民 军 中 有 很 多 基 督 教 徒 )之 后 ,德 川 幕 府 更 加 惧 怕 基 督 教 ,终 于 1 6 3 9 年 完 成 锁 国 ,进 而 于 1 6 4 1 年 将 平 户 的 荷 兰 商 馆 移 到 长 崎 的 出 岛 。与 此 同 时 ,德 川 幕 府 强 行 推 行 檀 家 制 ,在 基 督 教 徒 多 的 九 州 北 部 ,年 年 进 行 “ 踏 绘 ”( 即 用 脚 踩 基 督 的 像 ),以 确 认 是 否 教 徒 ,以 此 根 绝 基 督 教 。1639年 锁 国 完 成 后 ,只 有 非 天 主 教 国 家 的 荷 兰 被 允 许 将 商 馆 从 平 户 移 到 长 崎 的 出 岛 。因 此 ,在 日 本 对 荷 兰 医 学 的 研 究 较 早 ,荷 兰 语 的 学 习 也 很 流 行 。
尽 管 日 本 实 行 了 锁 国 政 策 ,德 川 时 代 兰 学 ( 荷 兰 的 学 问 )、洋 学 ( 西 洋 的 学 问 )还 是 获 得 了 很 大 发 展 。18世 纪 后 期 ,荷 兰 语 版 人 体 解 剖 学 著 作 《 解 体 新 书 》 被 翻 译 成 日 文 ,标 志 兰 学 在 日 本 形 成 。之 后 ,兰 学 开 始 在 部 分 医 生 和 知 识 分 子 中 传 播 开 来 ,不 少 人 成 为 兰 学 家 。兰 学 家 们 不 仅 学 习 西 方 的 医 学 、天 文 学 、地 理 学 、兵 学 ,还 开 始 接 触 到 社 会 思 想 ,为 日 后 学 习 移 植 西 洋 文 化 打 下 了 基 础 。
1853年 ,美 国 的 贝 利 提 督 拿 着 国 书 ,率 领 4艘 军 舰 来 日 ,第 二 年 缔 结 了 日 美 友 好 条 约 。1639年 锁 国 以 来 ,日 本 中 断 了 与 外 国 的 外 交 关 系 ,但 在 美 国 的 积 极 推 动 下 转 向 开 国 。继 之 ,与 英 国 、法 国 、荷 兰 等 也 缔 结 了 条 约 。以 此 为 契 机 ,日 本 人 对 西 方 的 关 心 迅 速 高 涨 起 来 ,对 西 方 的 认 识 也 由 “ 船 坚 炮 利 ” 向 肯 定 其 政 治 制 度 的 优 越 性 深 化 。与 此 同 时 ,社 会 舆 论 也 从 “ 尊 王 攘 夷 ” 转 向 “ 尊 王 倒 幕 ” 和 “ 开 国 攘 夷 ” 。随 着 外 交 政 策 和 社 会 思 想 潮 流 的 转 换 ,德 川 幕 府 被 打 倒 ,经 明 治 维 新 日 本 走 向 近 代 国 家 。
日 本 在 推 进 近 代 化 的 过 程 中 ,积 极 吸 收 西 欧 的 文 化 。明 治 初 年 ,明 治 新 政 府 提 出 了 “ 文 明 开 化 ” 、“ 殖 产 兴 业 ” 、“ 富 国 强 兵 ” 三 大 口 号 ,大 力 推 行 资 本 主 义 的 近 代 化 。在 政 府 的 倡 导 下 ,在 明 治 初 年 刮 起 了 一 股 强 劲 的 文 明 开 化 之 风 。这 股 风 潮 对 政 治 、经 济 、社 会 、教 育 、道 德 、风 俗 习 惯 、宗 教 等 诸 领 域 产 生 了 巨 大 的 影 响 ,19世 纪 7、80年 代 出 现 了 自 由 民 权 运 动 。后 来 ,在 政 治 上 采 取 西 欧 式 的 立 宪 政 治 体 制 ,在 经 济 上 以 西 欧 的 技 术 振 兴 产 业 ,确 立 了 近 代 资 本 主 义 。日 本 的 近 代 化 无 非 是 西 欧 化 。许 多 日 本 人 赴 欧 洲 或 美 国 学 习 知 识 和 技 术 ,另 外 ,也 有 许 多 欧 洲 人 和 美 国 人 来 日 本 传 播 文 化 。1881~1898年 ,日 本 从 外 国 招 聘 了 大 量 的 教 师 和 技 术 人 员 ,其 中 英 国 6177人 ,美 国 2764人 ,德 国 913人 ,法 国 619人 ,意 大 利 45人 。
文 明 开 化 风 潮 也 带 来 了 一 些 问 题 ,并 产 生 了 反 作 用 力 。明 治 1 0 年 以 后 出 现 了 国 粹 主 义 、传 统 主 义 运 动 ,强 调 儒 教 的 忠 君 爱 国 、国 家 主 义 ,反 对 启 蒙 主 义 和 自 由 民 权 运 动 。在 两 者 的 较 量 之 后 ,形 成 了 二 者 的 折 中 物 ,即 《 帝 国 宪 法 》、《 明 治 民 法 》 和 《 教 育 敕 语 》,虽 然 形 式 上 保 留 了 西 方 的 民 主 性 的 东 西 ,但 在 内 容 上 基 本 还 是 传 统 的 。
到 大 正 时 代 ,由 于 国 际 形 势 的 缓 和 ,日 本 国 内 资 本 主 义 的 发 展 ,中 产 阶 级 的 壮 大 ,在 日 本 又 形 成 了 一 次 向 西 方 学 习 资 本 主 义 文 化 的 运 动 ,史 称 “ 大 正 民 本 主 义 ”。这 一 时 期 ,冠 以 民 主 主 义 、人 类 博 爱 等 的 思 想 ,在 文 学 、社 会 等 领 域 普 及 开 来 。社 会 主 义 、马 克 思 主 义 也 开 始 传 播 。形 成 了又 一 次 向 西 方 学 习 的 运 动 。但 不 久 就 被 法 西 斯 主 义 残 酷 地 镇 压 下 去 了 ,马 克 思 主 义 、社 会 主 义 自 不 用 说 ,就 连 西 方 近 代 的 自 由 主 义 、民 主 主 义 也 被 根 绝 。
战 后 ,在 美 国 占 领 军 的 主 持 下 ,对 法 西 斯 主 义 的 毒 瘤 曾 在 一 定 程 度 上 加 以 割 除 ,再 一 次 形 成 了 接 受 西 方 文 化 的 土 壤 。由 公 布 新 宪 法 ,确 立 了 现 代 资 本 主 义 制 度 。人 民 的 言 论 、思 想 、宗 教 自 由 受 到 法 律 保 障 ,在 日 本 文 化 中 出 现 了 “ 美 国 风”。无 论 思 想 、教 育 、生 活 方 式 、建 筑 艺 术 都 以 美 国 为 楷 模 ,传 统 文 化 在 渐 渐 衰 落 。对 这 一 现 象 ,甚 至 有 人 评 论 说 “ 东 京 没 有 日 本 ”。虽 然 这 种 评 论 有 失 偏 颇 ,但 从 中 可 以 窥 见 西 化 之 一 斑 。日 本 人 也 认 识 到 了 这 一 点 ,从 5、60年 代 起 采 取 措 施 对 传 统 文 化 加 以 大 力 保 护 。可 以 说 ,现 在 西 方 文 化 和 传 统 文 化 二 者 处 于 并 存 状 态 ,人 民 在 不 同 的 场 合 运 用 不 同 的 文 化 。一 般 来 讲 ,政 治 上 如 国 会 、三 权 分 立 等 是 西 方 文 化 占 主 导 地 位 ,但 在 人 民 的 生 活 、感 情 、信 仰 中 仍 是 传 统 占 主 导 地 位 。但 尽 管 如 此 ,西 方 化 仍 是 一 个 难 以 阻 挡 的 世 界 趋 势 。

居 住 在 日 本 的 外 国 人
日 本 是 个 民 族 构 成 极 为 单 一 的 国 家 ,但 在 日 本 人 之 外 ,也 有 为 数 不 少 的 外 国 人 。其 中 最 多 的 是 韩 国 人 ,据 1 9 8 1年 统 计 为 6 6万 7千 多 人 ,这 与 战 前 日 韩 合 并 ,不 少 韩 国 人 被 掠 到 日 本 做 劳 工 有 关 。其 次 中 国 人 有 5万 5千 多 人 ,美 国 人 有 2万 3千 多 人 。共 计 8 0万 人 左 右 。
日 本 社 会 是 一 个 排 他 性 很 强 的 社 会 ,尽 管 日 本 人 不 愿 意 承 认 这 一 点 。外 国 人 在 日 语 中 被 称 为 “ 外 人 ” 。日 本 人 近 乎 顽 固 地 认 为 ,“ 外 人 ” 与 日 本 人 在 语 言 、风 俗 习 惯 、生 活 方 式 、感 情 等 方 面 有 着 质 的 不 同 ,存 在 着 不 可 逾 越 的 鸿 沟 ,根 本 不 可 能 相 互 理 解 。因 此 ,日 本 人 遇 到 外 国 人 、异 文 化 ,总 是 报 着 两 种 相 互 矛 盾 的 极 端 心 理 :或 者 是 性 急 地 同 化 对 方 ,或 者 是 深 深 地 排 斥 对 方 。正 象 有 人 所 说 的 那 样 :“ 如 想 让 日 本 人 完 全 接 受 你 ,唯 一 的 办 法 就 是 出 生 在 他 们 中 间 。” 这 与 日 本 社 会 的 相 对 单 一 性 、均 质 性 及 日 本 人 重 视 接 触 性 的 “ 以 心 传 心 ” 的 思 维 习 惯 有 关 。
但 是 ,尽 管 日 本 人 总 体 上 是 排 斥 外 国 人 的 ,但 由 于 在 讲 究 等 级 序 列 制 的 社 会 中 养 成 的 习 惯 ,使 日 本 人 对 外 国 人 往 往 按 其 出 身 的 国 家 或 地 区 加 以 区 别 对 待 。一 般 来 说 ,虽 然 在 骨 子 里 是 排 斥 所 有 外 国 人 的 ,但 欧 美 统 治 世 界 的 现 实 ,以 及 近 代 以 来 脱 亚 入 欧 的 实 践 ,使 日 本 人 对 欧 美 人 高 看 一 眼 ,欧 美 人 在 日 本 生 活 起 来 是 相 当 舒 服 的 ,不 会 遇 到 什 么 麻 烦 和 冷 遇 。但 与 欧 美 人 比 起 来 ,亚 洲 人 的 情 况 要 差 得 多 了 。
国 籍 问 题 。战 前 由 于 各 种 理 由 ,不 少 韩 国 ? 朝 鲜 人 以 及 中 国 人 去 日 本 ,但 不 仅 他 们 自 己 ,就 连 他 们 出 生 在 日 本 的 第 二 代 、第 三 代 ,依 据 日 本 的 法 律 也 不 能 取 得 日 本 的 国 籍 ,尽 管 他 们 也 为 日 本 的 发 展 做 出 了 自 己 的 贡 献 。过 去 日 本 在 国 籍 问 题 上 采 用 的 是 双 系 主 义 ,即 只 有 父 母 双 方 都 是 日 本 人 的 情 况 下 ,本 人 才 可 以 获 得 日 本 国 籍 。现 在 虽 然 有 所 改 变 ,采 取 单 系 主 义 ,即 父 母 只 有 一 方 为 日 本 人 ,其 子 女 就 可 以 获 得 日 本 国 籍 。但 这 对 大 多 数 旅 日 韩 国 ? 朝 鲜 人 以 及 中 国 华 侨 仍 不 适 用 。
摁 捺 指 纹 问 题 。以 前 ,根 据 日 本 的 法 律 规 定 ,凡 是 入 境 一 年 以 上 的 年 满 16岁 的 外 国 人 都 要 在 有 关 部 门 登 记 ,并 在 外 国 人 登 记 证 上 摁 左 手 食 指 的 指 纹 。长 期 居 留 者 ,5年 以 后 须 再 重 新 做 一 遍 。违 反 以 上 规 定 者 处 以 一 年 徒 刑 或 监 禁 ,或 课 以 20万 日 圆 以 下 罚 款 。而 且 ,在 日 外 国 人 外 出 的 时 候 ,也 有 义 务 携 带 外 国 人 登 记 证 。如 若 违 反 ,便 课 以 罚 款 或 禁 闭 。日 本 法 务 省 解 释 说 ,摁 指 纹 是 确 认 本 人 的 最 好 办 法 ,是 管 理 在 日 外 国 人 ,有 效 维 持 治 安 的 必 要 制 度 。但 是 ,日 本 人 并 没 有 这 种 身 份 登 记 制 度 ,当 然 也 没 有 必 要 携 带 登 记 证 或 摁 指 纹 。这 种 有 意 识 地 、明 确 地 把 外 国 人 和 日 本 人 区 别 对 待 ,甚 至 把 外 国 人 事 先 想 定 为 罪 犯 的 做 法 ,关 系 到 旅 日 外 国 人 的 尊 严 和 人 格 ,80年 代 引 发 了 以 韩 国 人 为 首 的 外 国 人 的 拒 摁 指 纹 斗 争 ,并 得 到 日 本 一 些 有 识 之 士 的 支 持 。日 本 全 国 市 长 会 和 400 多 个 地 方 议 会 甚 至 通 过 决 议 ,要 求 废 除 这 一 制 度 。这 些 证 明 摁 捺 指 纹 制 度 是 有 缺 陷 的 。经 过 斗 争 ,取 得 了 一 定 的 成 果 。在 国 际 国 内 压 力 下 ,日 本 政 府 对 摁 捺 指 纹 做 出 了 新 的 规 定 ,即 取 消 了 短 期 入 境 者 摁 指 纹 的 规 定 ,有 长 期 居 留 权 者 也 只 在 登 记 时 按 一 次 。
社 会 问 题 。近 年 来 ,随 着 日 本 经 济 的 成 功 ,以 各 种 名 目 去 日 本 打 工 挣 钱 的 人 增 多 。由 于 偷 渡 等 原 因 ,对 日 本 的 社 会 治 安 带 来 影 响 并 成 为 社 会 问 题 。再 加 上 日 本 人 对 亚 洲 的 鄙 视 意 识 ,使 亚 洲 人 在 居 住 、上 学 、旅 行 等 方 面 都 程 度 不 同 地 受 到 歧 视 ,很 难 融 入 日 本 社 会 。如 东 南 亚 、中 东 人 在 日 本 被 称 为 “ 三 K” ( 日 语 危 险 、肮 脏 、难 对 付 三 词 的 第 一 个 字 母 )。亚 洲 国 家 的 留 学 生 从 日 本 回 国 后 ,绝 大 多 数 人 讨 厌 日 本 。本 来 ,日 本 吸 收 留 学 生 的 目 的 是 为 了 增 进 对 日 本 的 理 解 ,换 句 话 说 是 为 了 培 养 亲 日 派 ,但 日 本 社 会 又 在 制 造 反 日 派 。这 真 是 一 个 绝 大 的 讽 刺 。
就 业 问 题 。就 业 方 面 歧 视 也 仍 然 存 在 。一 般 来 讲 ,西 方 人 从 事 贸 易 、文 化 活 动 的 人 较 多 ,韩 国 人 从 事 弹 子 房 、赌 博 行 业 及 体 力 劳 动 的 人 较 多 ,中 国 人 则 从 事 餐 饮 业 的 较 多 。总 的 来 说 ,就 业 与 肤 色 及 国 家 是 否 发 达 有 关 。
但 是 ,情 况 也 在 慢 慢 好 转 。如 1 9 9 7 年 11 月 2 6 日 ,东 京 的 高 级 法 院 判 决 东 京 府 一 律 排 斥 外 国 人 在 管 理 职 位 就 业 违 反 宪 法 ,一 韩 国 妇 女 获 胜 。这 标 志 着 地 方 自 治 体 的 公 务 员 及 一 些 管 理 职 位 在 渐 渐 向 外 国 人 开 放 。实 际 上 ,在 不 少 地 方 自 治 体 中 已 实 际 上 出 现 了 这 种 情 况 。另 外 ,摁 捺 指 纹 问 题 也 在 向 着 取 消 的 方 向 发 展 。关 于 国 籍 问 题 ,日 本 政 府 也 取 消 了 双 系 制 ,现 在 只 要 父 母 有 一 方 是 日 本 人 ,孩 子 就 可 以 获 得 日 本 国 籍 。而 且 ,与 日 本 人 结 婚 者 ,经 过 一 定 年 限 如 果 本 人 愿 意 的 话 ,也 可 以 申 请 加 入 日 本 国 籍 。

“ 日 本 丸 ” 与 “ 地 球 村 ”
由 于 地 理 历 史 的 特 点 ,日 本 人 有 着 很 强 的 封 闭 意 识 ——“ 日 本 丸 ” 意 识 。即 生 活 在 日 本 列 岛 这 艘 大 船 上 的 日 本 人 是 一 个 命 运 共 同 体 ,他 们 与 外 界 是 隔 绝 的 ,外 部 世 界 对 他 们 来 说 是 异 质 的 ,在 外 部 环 境 和 “ 外 人 ” 的 影 响 下 ,“ 日 本 丸 ” 时 刻 都 有 倾 覆 的 危 险 。因 此 ,时 刻 都 要 小 心 警 惕 ,兢 兢 业 业 ,以 保 卫 日 本 人 生 活 的 基 础 。
7 0 年 代 ,日 本 作 家 小 松 左 京 写 了 一 本 《 日 本 沉 没 》的 虚 构 小 说 ,描 写 了 日 本 列 岛 在 一 次 强 烈 地 震 之 后 沉 没 时 人 们 的 心 态 。后 来 ,他 又 写 了 一 本 《 首 都 消 失 》 ,并 拍 成 电 影 。这 些 内 容 本 来 是 虚 构 的 ,但 在 日 本 却 引 起 了 巨 大 的 轰 动 。这 是 为 什 么 ?归 根 到 底 是 日 本 人 的 根 深 蒂 固 的 “ 日 本 丸 ” 意 识 。
“ 日 本 丸 ” 意 识 一 方 面 使 日 本 人 有 一 种 不 同 寻 常 的 危 机 意 识 ,让 日 本 人 时 时 刻 刻 生 活 于 不 安 之 中 ,并 兢 兢 业 业 、勤 奋 努 力 ,以 免 日 本 列 岛 这 艘 船 倾 覆 。但 同 时 又 使 日 本 人 有 一 种 封 闭 意 识 ,日 本 人 总 是 把 日 本 人 与 外 国 人 有 意 识 地 分 离 开 来 ,对 外 国 人 持 有 不 信 任 的 心 理 ,时 刻 提 防 外 人 对 “ 日 本 丸 ” 的 渗 透 ,破 坏 日 本 人 的 生 活 环 境 和 基 础 。这 往 往 导 致 日 本 人 的 极 端 利 己 主 义 和 国 家 主 义 ,对 日 本 与 国 际 大 家 庭 的 关 系 带 来 不 利 的 影 响 。
8 0 年 代 以 来 ,日 本 由 于 已 经 成 为 世 界 经 济 大 国 ,成 为 世 界 一 大 经 济 中 心 ,出 于 对 这 一 地 位 的 自 觉 ,以 及 由 于 贸 易 摩 擦 受 到 欧 美 的 批 判 ,在 日 本 出 现 了 一 股 较 强 劲 的 “ 国 际 化 ” 浪 潮 。从 “ 经 济 的 国 际 化 ”、“ 日 圆 的 国 际 化 ”、“ 地 域 的 国 际 化 ”、“ 政 治 的 国 际 化 ” 到 “ 教 育 的 国 际 化 ”、“ 人 的 国 际 化 ” 等 等 ,五 花 八 门 ,不 一 而 足 。在 这 个 浪 潮 的 推 动 下 ,从 政 府 到 民 间 ,确 实 采 取 了 一 些 措 施 ,取 得 了 一 些 成 效 ,如 外 国 人 出 入 境 管 理 、企 业 的 国 外 建 厂 、出 国 观 光 热 等 。但 总 的 来 说 与 预 期 的 效 果 相 距 较 远 。例 如 ,在 接 纳 外 国 留 学 生 、对 外 国 人 开 放 社 会 的 程 度 等 方 面 仍 存 在 不 少 问 题 ;批 准 了 国 际 人 权 条 约 的 日 本 ,但 却 继 续 推 行 治 安 优 先 的 行 政 ,仍 没 有 完 全 放 弃 外 国 人 摁 捺 指 纹 的 制 度 ,都 是 实 现 国 际 化 的 极 大 障 碍 。
另 外 ,一 位 曾 在 日 本 的 海 外 协 力 推 进 会 帮 过 忙 的 日 本 人 告 诉 我 说 ,在 那 里 工 作 的 日 本 人 ,虽 然 从 表 面 上 看 对 第 三 世 界 的 人 是 尊 敬 的 ,但 在 内 心 里 是 瞧 不 起 发 展 中 国 家 的 。这 样 的 专 门 与 发 展 中 国 家 打 交 道 的 人 居 然 如 此 缺 乏 理 解 落 后 国 家 的 心 态 ,一 般 民 众 更 是 可 想 而 知 了 。
之 所 以 会 出 现 与 “ 国 际 化 ” 不 协 调 的 现 象 ,是 由 于 以 下 几 个 原 因 。第 一 ,日 本 的 国 际 化 缺 乏 主 体 性 ,其 不 是 主 体 积 极 思 维 的 结 果 ,而 是 对 欧 美 敲 打 被 动 反 应 的 产 物 。这 极 可 能 使 日 本 不 断 按 压 力 来 源 的 方 向 和 压 强 的 大 小 ,改 变 自 己 国 际 化 的 路 线 和 步 伐 ,即 跟 在 欧 美 后 边 亦 步 亦 趋 ,这 样 的 国 际 化 实 际 上 就 是 美 国 化 、西 欧 化 。
第 二 ,日 本 国 际 化 的 被 动 性 带 来 了 国 际 化 的 外 在 性 。在 国 际 化 的 过 程 中 ,日 本 虽 然 提 出 了 诸 如 “社 会 的 国 际 化 ” 、“ 人 的 国 际 化 ” 等 深 层 次 的 课 题 ,但 实 行 起 来 却 困 难 重 重 ,步 履 维 艰 。且 不 说 仍 旧 抱 着 “ 特 殊 性 ” 不 放 ,抵 制 国 际 化 ,甚 至 主 张 “ 锁 国 ” 者 大 有 人 在 ;就 是 主 张 国 际 化 的 人 也 是 各 种 各 样 。虽 然 其 中 大 多 数 人 承 认 在 与 外 国 交 流 的 时 代 有 必 要 国 际 化 ,但 却 很 少 有 人 从 主 体 的 内 在 需 要 出 发 ,将 国 际 化 看 作 世 界 一 大 趋 势 来 主 张 国 际 化 。虽 然 日 本 批 准 了 国 际 人 权 条 约 、难 民 条 约 和 接 受 了 一 定 数 量 的 难 民 ,并 承 诺 在 2000年 达 到 接 纳 10万 名 外 国 留 学 生 的 水 平 ,还 在 有 关 外 国 人 居 留 的 法 律 条 文 方 面 做 了 一 些 修 改 。但 总 的 说 ,日 本 的 国 际 化 仍 停 留 在 外 在 的 、形 式 的 国 际 化 上 ,停 留 在 量 的 水 平 上 ,并 没 有 多 少 实 质 性 的 进 展 。在 浓 厚 的 日 本 是 “ 万 世 一 系 ” 的 单 一 民 族 的 传 统 观 念 下 ,在 日 本 的 “ 特 殊 性 ” 使 日 本 获 得 成 功 的 “ 神 话 ” 笼 罩 下 ,日 本 社 会 的 开 放 ,日 本 社 会 和 人 的 国 际 化 ,绝 非 易 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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