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中国网最近在做一个有关于出口的关注专题，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又把5月份的《新民周刊》的一篇题为《日本：出口经济衰败样本》[1]的文章给翻了出来。这时典型的一篇叶檀式的文章，逻辑前后矛盾是她最大的特色，记得叶檀在她的新书里一再提到中国当前最需要的是日本的国民收入倍增计划， 但在这篇文章里显然看不到她在她书里的那份崇敬了。她在那篇文章里这里提到：“日本这个第二大经济体今年一季度萎缩4%，GDP回到1992年的水平。这当然不是世界经济的末日，但意味着现有的出口经济模式已经穷途末路。”她甚至将其原因归结为：“日本政府对经济的主导作用是显而易见的。远的有20世纪60年代的国民收入倍增计划。”

    在文章中，叶檀说：“日本所有一切经济构造是为出口经济服务的”，原因是“日本人他们不愿意放弃出口主导的经济模式。”文章说：“发达国家消费、东亚地区形成高低不同的产业生产链条的模式，将被全球消费、经济产业链条与货币一体化的模式所取代。传统的出口经济模式宣告崩溃。”

    事实上叶檀的观点到底也是老生常谈的，在日本取得经济的奇迹后，日本的经济发展模式一直是经济学的研究的重要领域。几十年研究，得到的一项共同的结论是：出口是日本经济发展的引擎。出口可以兴国，这一伟大的发见得到了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国家的认可和有意识无意识的模仿。

    但对于日本经济的发展，真如学者们所认可的，是出口导向所带动的吗？牛津大学经济系的安德烈.波尔索Andrea Boltho教授，就不能够认可这一观点。安德烈.波尔索Andrea Boltho教授运用1913至1990年间的各种统计数据，详细考察了二战以来日本经济发展状况，之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告诉我们说：出口增长是因为经济增长，但出口增长却不导致经济增长。他在他发表于1996年的论文“Was Japanese growth export-led?”[2]里 这样写道：“外销并不是日本经济成长的引擎，真正重要的，是日本国内市场的大幅增长。”

    他的研究表明：日本经济的发展，内需才是其成长的主因，尤其是1952到1973这段快速繁荣期。安德烈.波尔索Andrea Boltho认为人们看到的日本经济中强劲的出口表现，其实只是其国内市场需求旺盛的必然结果而已。他说：出口对日本经济确实助益不少，但并非不可或缺的根本原因。安德烈.波尔索Andrea Boltho教授在其论文中从四个方面予以证明。

    首先他利用葛兰基Granger教授的因果分析法，以此来判明到底是出口的增长而导致GDP的成长？还是GDP的成长带动出口的增加？他以日本1913-1937、1952-1973、1973-1990这三个高速发展期的数据为样本予以分析，他发现了一个与主流学者大不同的规律：事实上在日本高速发展的过程中，出口对GDP的成长没有因果关系；反倒是，GDP的成长对出口有着显著的影响。

    同时，在当时主流学界有一个观点，那就是日本长期采取低价倾销的策略，这包括人为压低汇率和劳动者工资，这一观点也得到叶檀的继承，她在前面提到的文章里也隐约的提及到。那么日本出口的迅猛增长，真的就是因为其采取了低价倾销？对于这一观点，安德烈.波尔索Andrea Boltho教授还是不认同，日本确实有压低汇率的嫌疑，以此让日圆低估刻意用贬值来刺激出口。但安德烈.波尔索Andrea Boltho的研究告诉我们：纵然如此，事实上在1949-1990年这40年间，日圆还是升值很快。如果将1949年日圆与美圆的汇率水平作为基数，并将其标为100，其后日圆兑美圆从来没跌破过100，长期以来都是一路上升，到1988年时，该指数已突破200。这一发现所传达给我们的信息是：二战后日圆的走势远比美圆要强劲，完全没有被低估，事实上50年间日圆兑美圆增长两倍，所以波尔索Andrea Boltho认为：日本采贬值政策来刺激出口说并不成立。

    同时他在认真核对日本三个高速发展期的出口品的国内批发价格和国际竞争对手出口品的价格二者间的变动幅度后发现：确实，日本出口品价格下降的幅度，比国际竞争对手要大，但差距却并不想大家所想象的那样。他认为，价格竞争并不足以解释在同一段时间日本出口量迅猛的增长，他认为真正的原因或许在于，其产品的新颖与质量的可靠。

    而安德烈.波尔索Andrea Boltho的第三个发现是日本的出口数量的变化。他的研究发现，自1913开始到1991年日本进入衰退的10年止，该国出口额的增长率，明显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但让人意外的却是：虽然日本的出口增长惊人，但国内市场的增长率却更为惊人；在不同的时段都是如此，因此安德烈.波尔索Andrea Boltho教授认为：数据显示出日本国内市场的迅猛增长才是其GDP快速增长的根本原因。

    而安德烈.波尔索Andrea Boltho教授另一个最有力的证据是，他认真核对日本三个高速发展期的生产额、出口额、进口额。以汽车业为例，他发现，日本在1950年代初期，就开始生产汽车，数量增长得很快。到1958年左右才开始外销，数量也增长得很快。在进口方面，在1950年代初期有少量进口（工业用车为主），1958年时就几乎不进口了，1960年代才再度进口，数量虽有增加，但远少于出口的数量。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机车、钟表、机械工具、电视业行业：国内大幅生产的时间与大幅出口的时间，在机车业是相差10年，钟表业差13年，机械工具、电视都差8年。这几项产业都是日本在国际市场上的强项，但毫无例外地，都是国内市场比国外市场更早成长。

    安德烈.波尔索Andrea Boltho教授正是基于上述的观察得出一个结论：日本的出口增长率很高，其根源在于日本的经济增长率很高；而不是因为出口增长。于是他据此衍生出一个观点：出口增长是因为经济增长，但出口增长却不导致经济增长。

    对于像中国这样的一个出口导向型经济体来说，安德烈.波尔索Andrea Boltho教授的观点是值得我们认真对待的，在我们有意识无意识的借鉴日本经验的时候，我们不能够只看其经济发展模式的表象，我们更应该深入的去研究其内在的机理，否则我们很容易落入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甚至朝反方向发展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