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棵山东大葱，如果要出口到日本，可能需要检测510项指标，如果在国内上市，检测指标可能只有几项甚至不检测。2010年日本对来自中国的进口食品抽检，合格率达到99.74%。尽管如此，中国每年仍有大量不合格的食品，12月10日，广东省质监局举行应对技术性贸易措施工作座谈会透露，去年全国出口遭遇贸易技术壁垒的直接损失达582亿美元；不过舆论认为贸易技术壁垒是对国标的一种另类检验。业内专家呼吁，要想让国内消费者和国外消费者享受同样待遇，必须加大检测力度、尽快建立食品安全长效机制。 

流程 对日出口要经层层检测 

    12月12日，张禧庆负责对一批将要出口日本的大葱进行了510个指标的方法包检测。“包括农药残留等各种详细的指标，所有指标合格之后，才能出口。”张禧庆是烟台杰科检测服务有限公司的技术主管，这家公司的前身是龙大食品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龙大)的检测中心，除了负责龙大出口农产品的检测，还给省内外的其他300多家农产品出口企业提供检测服务。 

    “一般来说，中国企业出口农产品的流程为，日本那边进口商先下订单，然后我们去安排基地种植，在种植过程中、农作物收获前、工厂加工过程中、包装成成品后都要取样检测农残情况，然后发货时，中国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再次进行检查。”龙大品质保证部部长王宝林介绍说，经过国内层层检测后，依旧没完，货到了日本之后仍要受检。首先进口商要进行一个自主检查，然后日本政府进行行政检查，大约按5%~10% 抽样检查 ，检查项目主要针对200项左右的农残标准，如果检查出某种农残超标，接着要由政府之外的第三方检测机构进行强化检查，抽样率增加到30% ，如果结果还是超标，就要检查全部货物，一旦出问题就退货。 

    日本制定了非常严格的农残标准，并要求出口企业也同时出具相关检查报告，这正是张禧庆现在所做的工作。 

    实际上，张禧庆所在的检测公司平时对出口农产品的检测项目并不都是510项，有时候是185项，有时候是229项，“但是我们用了一种‘方法包’检测方式，用一个检测方法就能测510项或229项农残，这其中主要包括中国常用农药和日本标准中要求必检的项目，如果要检测添加剂或者重金属是否超标，还需要用另外的方法进行检测。”张禧庆告诉记者。 

担心“自有农田”难防外界污染 

    对农产品农残的控制主要是在种植养殖的源头，很多出口企业自身把关很严格，却依旧难防来自周围其他农田的农药污染。 

    “我们现在有4万亩自有基地，建立了产品质量追溯体系，任何一件产品，都可以通过这一体系查询农作物从田地到餐桌的生产流通全过程。而且自有基地的农药供应都是统一的，在蔬菜种植过程中也有人抽查，一般不会出问题，怕就怕周围农田、果园里的农药飘过来影响到自有基地。” 

    王宝林的担心不无道理。张禧庆之所以对这批大葱进行510项的检测就是这个原因。“这批大葱是一个新基地的，基地周围的果园、菜地或者玉米地里用的什么农药我们不清楚，所以需要进行一次全面检测。”张禧庆告诉记者，如果发现有农残超标，这批样品必须销毁，而且基地也要查找污染原因。 

    为了确保能够符合日本的农残标准，企业出口蔬菜在自检时会更加严格。“以菠菜中的农药毒死蜱为例，日本要求的限量是不超过0.01mg/kg，我们自己检测的要求是不超过0.005mg/kg。”张禧庆说，之所以这么要求，就是因为担心基地的蔬菜受周围农田影响，“取样的时候，一块地是取25个点的样品，有可能边沿的农残含量高，中间的含量低，一平均正好能达到要求，但是万一日本那边抽检的时候是抽到了外围的怎么办，所以这就要求我们必须更加严格。” 

    2002年到2004年，日本曾经两度停止从中国进口冷冻菠菜，原因是毒死蜱超标，当时就有分析认为，造成毒死蜱超标的原因之一是菠菜基地未采取应有的隔离措施，从而被周围农作物施用的农药污染了。 

对比 农残国标跟不上国际形势 

    张禧庆桌子上摆放的基本都是国外尤其是日本的农产品检测标准。“因为我们主要做国外市场，标准不仅要求严格，还区分得很细致。” 

    说着，张禧庆打开了电脑里一个 2005年新修订的中国食品农药最大残留限量国标分析道：“中国的标准里农残限量虽然有 136项，但实际上并不是每种农产品都检测136项，比如敌菌灵这种农药，只规定了在黄瓜、番茄和稻谷这三种农产品上的限量，如果其他农产品比如苹果中检出了该农药，无论含量多少都不算超标，因为没有标准。” 

    像这样的国内国外标准有别的例子，张禧庆能举出一大堆来。“中国标准不仅覆盖范围窄，而且限量低。以常见的毒死蜱为例，中国标准中规定，叶菜类蔬菜的残留毒死蜱最大限量是0.1mg/kg，而日本制定的标准并不使用叶菜类这样一个笼统的概念，而是直接具体到某种蔬菜，例如菠菜，其毒死蜱残留要求是0.01mg/kg，比中国要严格10倍。”张禧庆告诉记者，在日本，如果某一种蔬菜水果没有具体的农残标准规定，那么一律采用0.001mg/kg的标准，这是个什么概念？基本就是说你不能使用这种农药，要是使用了，无论多少都会超标。

    除此之外，日本的农残标准还会随时更新。在张禧庆的电脑文件夹里就存着2011年5月和7月的日本农残标准列表。“因为日本一两个月就会对一些农残限量标准进行更新，然后会在日本农林水产省进行公布，所以我们也要及时跟进。” 

被逼出来的高标准 

    作为农产品出口大省，2010年山东出口食品合格率依然达到了99.93%，居全国之首。对此，很多生产厂家称，这是吃亏吃多了逼出来的。一旦农产品出口日本后被检出不合格，不仅企业自身要遭受巨额损失，还有可能连累其他中国企业对日出口市场。 

几根头发丝被罚40万 

    作为一家产品广销海外的企业，龙大最惨痛的一课是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的头发丝事件，这件事在龙大企业内部人人耳熟能详。 

    1991年春天，龙大集团董事长宫学斌突然收到一个来自日本的邮件，里面有一个精致的塑料袋和一封短信。塑料袋里装的是几根头发丝，信中写明这几根头发丝是从龙大集团的产品中拣出来的，为此日本商人要向龙大集团索赔40万元。宫学斌读完这封短信，脑海里仿佛响了一声惊雷：几根头发丝，就向我们索赔40万元！拍案而起的宫学斌对企业员工的不争气感到脸红。但他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了想：我们这些工人兄弟，都是刚刚丢下锄头的农民来企业加工蔬菜的，对这些刚刚由农民变成工人的员工来说，洗净两腿泥容易，要他们摆脱小农意识就不容易了！要想使龙大集团的产品合格，就必须教这些刚刚“农转非”的职工做合格的工人。 

    此后，龙达制定了一系列新措施：如员工进入厂房要先洗澡；工作服由原来的宽身改为紧身；戴两层工作帽；口罩、水靴、乳胶手套全副披挂；进入车间，必须经过除尘、吹风、消毒等20多道程序。 

添加剂超标损失7000万 

    相比于上世纪90年代初的索赔40万，2002年因为一项食品添加剂不合格而损失7000万元的经历成为更多龙大人记忆中的痛楚。 

    2002年，因为产品使用的色拉油里含有食品抗氧化剂TBHQ，日商要求退货。TBHQ是一种添加在食用油里的常用抗氧化物质，在中国是允许使用的，只不过要求一定的限量，但在日本禁用。 

    “这个还不是我们出口日本的色拉油被检测出了问题，而是出口日本的产品，比如面皮、水饺等成品在加工的时候使用了一点色拉油，但在日本照样查出问题。”龙大营业一部部长赵松山告诉记者，在日本，如果你的产品在超市里下架了，除了回收销毁这些产品要付出成本外，还要赔偿日本超市损失，所以就因为这一项TBHQ不合格，龙大最后损失约7000万元左右。 

监管体系应变“救火”为“防火” 

    出口了不合格农产品，企业要遭受直接的经济损失，甚至会让全国同类农产品受牵连。2002年7月，日方对从我国出口的冷冻菠菜下了全面禁令，就是因为之前在我国出产的冷冻菠菜中检测出“毒死蜱”。禁令直到2004年 6月才解除，让我国菜农遭遇了挫折。 

    2008年 ，出口日本的水饺又发生“毒水饺事件”，导致国内外消费者对中国食品安全产生了恐慌和不信任的情绪，日本政府除停止进口相关的产品外，全日本3300家连锁餐厅也停止使用中国大陆加工的食品，整个农产品加工业受到巨大冲击。 

    “河北毒水饺事件出来之后，受牵连的不光是一家企业，而是中国整个饺子市场，日本超市里所有的中国饺子全部下架，蒙受的损失可想而知。”赵松山曾经在日本呆过一年 ，他告诉记者，“毁一个市场容易，要想恢复就太难了，从今年上半年开始，我们的饺子出口日本的市场才恢复到以前的水平，整整四年时间呢。” 

    早在2009年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山东龙大食品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宫学斌曾经公开表示，中国目前尚缺乏一种有效的监管体系和机构支撑，建立和完善食品安全长效机制迫在眉睫。 

    宫学斌将食品安全事件频发的原因归结于中国的食品安全监管体系建设远远落后于经济发展水平，结果往往是出了问题才急着“救火”。宫学斌建议，应该变“救火”为“防火”，建立食品安全长效机制，并对食品企业食品安全保证体系严格评估，对体系不达标和追溯体系不健全的企业，取消其生产经营资格；同时对大型商场超市和农贸市场实行严格的准入制度，实施24小时监控；严格执行问题食品召回制度；此外，国家可建立食品安全专项基金，扶持优秀食品龙头企业，降低企业因规范生产增加的成本。 

■链接 

山东部分地区已能吃“出口”菜 

    2011年9月到10月，青岛安排的5000吨夏淡季储备蔬菜已陆续上市。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储备蔬菜是按照出口蔬菜的标准进行采购和储备的。当时就有不少市民发问，什么时候超市里卖的蔬菜水果也都是按照出口蔬菜的标准来进行生产的呢？ 

    实际上，早在去年9月份，山东省商务厅就出台意见推进连锁超市与出口农产品质量安全示范区进行对接，推动符合国际质量标准的农产品进入城乡居民“菜篮子”，促进农产品质量安全由“出口保障”向“全民共享”转变。 

    根据当时提出的目标，我省拟用2~3年时间，实现全省17市连锁超市与50余个出口农产品质量安全示范区对接，并设立200个以上示范区农产品销售专区、专柜。目前，东营、潍坊等地陆续开展了“区超对接”项目，两地的市民也吃上了“出口”农产品。今年夏天在威海召开的商务部出口农产品质量提升经验交流会上，山东省商务厅有关负责人表示，山东“区超对接”是对商务部“农超对接”的创新，目的就是使消费者享受到与出口农产品同样质量的农产品。目前全省参与“区超对接”的企业已有50多家，建立生产基地4000多个，建立专区专柜80多处，再加上专卖店，实现销售额已达85亿元，而且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文/图  记者 李杨 

（来源：半岛网-半岛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