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刘卫东（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美国政治研究室研究员）

韩日在慰安妇问题上取得突破是否意味着安倍政府在历史认识问题的态度上发生根本性转变？

据媒体报道，韩国外长与日本外相今天达成协议，日方将向韩方提供5千万人民币用于帮助韩方建立慰安妇援助基金，日本首相安倍将向慰安妇表示道歉和反省；而韩方也表示如果日方真正承担起责任，这将意味着慰安妇问题的最终解决。这一消息一经公布，立即在国内外引发强烈关注，相关国家的民众百感交集，韩日之间在旷日持久的慰安妇问题上取得突破，是否意味着一贯强硬的安倍政府突然天良发现，在历史认识问题上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由于日本政客不时在历史问题上挑战国际共识，其历史认识这个老大难问题也时常在日本与其邻国之间引发争端，并成为影响日本外交的一个重要因素。总的来看，日本历史认识问题包括慰安妇问题、参拜靖国神社问题、修改教科书问题、是否继承村山河野谈话问题等国际性议题，此外日本和不同国家之间还存在一些双边问题，如和中国之间的南京大屠杀问题，日美之间的虐待老兵问题，但慰安妇问题无疑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首先，慰安妇问题是韩日之间的首要历史争端议题；

作为日本长期的殖民地，韩国民众对于日本政府在历史认识方面的态度历来极其敏感，而慰安妇问题是其中最具标志性的议题。战争期间有数万名韩国妇女被逼成为慰安妇，在韩国人的眼中这意味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历史屈辱和难以抹去的创痛。战后的韩国虽然已经崛起，但始终无法从前占领国那里得到令人满意的应对，韩国民众对日本政府在慰安妇问题上轻描淡写、出尔反尔的态度非常厌恶，韩国政府对日方的表现也非常不满，朴槿惠还把安倍政府在慰安妇问题上作出明确道歉视为韩日恢复首脑会谈的先决条件。安倍政府如坚持强硬态度不改，就不可能改善日韩关系。

其次，慰安妇问题已成为一个国际性议题，严重影响了日本的国际形象；

战后以来日本接受了和平宪法，内部潜心发展经济，对外积极提供援助，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日本鬼子”给受害国留下的心理阴影，其国际形象曾长期在相关测评中名列前茅。但历史认识问题一直是日本政府的一个污点，尤其是和同为战败国的德国相比，日本的表现常常令人侧目，每到二战结束的周年纪念活动，日本政府的表态都会成为国际关注的热点，而慰安妇问题则是一个风向标。二战中有包括中、韩、朝鲜、印尼、荷兰、西班牙、俄罗斯、澳大利亚、美国等多个国家的妇女都被逼成为日军的慰安妇，已有十几个国家的议会通过决议，要求日本政府正式公开对慰安妇问题给出一个彻底的交代，这个问题还不断出现在联合国的舞台上，不解决慰安妇问题，日本在国际上就理不直气不壮。

再次，慰安妇问题早已成为日美之间的问题；

美国原本对慰安妇问题并不关注，但几种因素促成了慰安妇问题在美国国内关注度的升级：

● 第一是韩裔美国人的努力，他们团结起来与美国的非政府组织一道，建立了很多纪念慰安妇的雕塑，引发了美国民众对慰安妇问题的兴趣；

● 第二，安倍政府在慰安妇问题上不仅抵赖事实，甚至还污称慰安妇就是花钱雇来的妓女，还在华盛顿邮报上刊登整版广告否定慰安妇的存在，这激起了一贯以人权卫士自居的美国国会议员的极大反感，他们认为这是个公正和人权的问题，日本政府如不妥协则会影响理应具有相同价值观的美日同盟的稳定；

● 第三，由于日韩关系长期因慰安妇问题而保持紧张状态，美国政府希望建立的美日韩同盟一直无法发挥真正的作用，美国行政部门因此也开始对日本政府增大压力，敦促其尽快做出妥协以便联合应对中朝。

在这几个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安倍政府已经变得非常被动，如果坚持强硬到底，则不仅会继续损害自身的形象，还可能进一步激怒日本的守护神美国，前景非常不利。而如果能够灵活变通，选择在慰安妇问题上单独与韩国达成妥协，则一方面可以通过韩日之间的协议来帮助慰安妇问题彻底淡出日本历史问题的范畴，达成一劳永逸的效果；另一方面，日本因此得到的加分可以为其提供与中国在历史问题上对抗的更多资本。日韩的妥协如果能够换来国际社会对日本历史问题关注度的下降，美国对安倍政府的欣赏和支持，把韩国从中国的身边拉远一些等多重效果，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我们唯一能做是：用实力迫使日本承认历史真相

由此可见，安倍的妥协绝不意味着日本政府在历史认识问题上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只不过是在国际社会和盟主美国的压力下所采取的一种颇具功利色彩的应变举措，安倍政府既没有意愿，也缺乏动力从根本上解决自身错误的历史认识问题。

因为其核心的政治诉求是实现国家正常化，而在安倍心中，正常的国家就必须有“正常的”历史，因此他们不能容忍日本的历史形象不够光彩，坚定反对所谓“自虐史观”，甚至为此而强行修改历史解释也在所不惜，而美国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对日本的历史问题基本上是放任自流，除非其严重干扰了美国自身的战略部署。

因此可以预料，安倍政府还会继续在参拜靖国神社的问题上遮遮掩掩，还会罔顾历史事实而大规模修改历史教科书，还会继续否认在侵华战争中对中国人民的杀戮规模。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切实做好自己的事情，最终用实力来迫使日本承认历史真相。靖国神社出于对美国的敬畏已经修改了对太平洋战争的说明，中国真正崛起之后，还会有多少日本政客胆敢否认侵华史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