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高中足球锦标赛开幕场景

文/应虹霞

我们为什么要踢足球？莫非只是像世俗意义上所煊染的那般，只为坐拥豪车娇妻，天文年薪？数年前，某国内著名同行曾将之上升为哲学——是的，您没有听错——命题，然而迄今这一“命题”并未见诸公众讨论，遑论水落石出。

在日本，著名电视制片人兼导演庄众用镜头纪录下的一个足球小子的故事，却让我们依稀看到了对这一命题的解答。

祐介是一个典型的日本足球小子。今年7岁的他，已经在横滨圣足俱乐部接受训练长达5年之久了。2014年12月，摄影组走进他家拍摄的当天，正是一个周六。嗖嗖嗖，小家伙正利索地穿着袜子——又到了去俱乐部踢球的日子，像往常一样，他得自己动手收拾去俱乐部踢球用的装备。

祐介的父亲告诉中国客人，因为自己很喜欢足球，而且有身边的人在踢足球，加上祐介本人对足球也很有兴趣，所以就让他踢上了足球。“祐介喜欢足球的哪儿呢？”或许是面对镜头还有些腼腆，提示了好半天，小家伙憋出一句：“因为能够参加比赛，感觉非常快乐。”

祐介一周一次的训练课，不啻是一场全家总动员的足球朝圣，爸爸、妈妈和弟弟都会陪他一起去训练。换好球衣以后，离出发时间还早，祐介的爸爸陪两个儿子在院子里练起了足球。跟日本大多数家庭一样，孩子的教育是家长最看重的事情。

在日本，很多孩子会选择在周末参加体育运动项目的培训班或俱乐部，足球只是众多选择中的一项。对于父母，这是培养孩子兴趣，锻炼他们身体的最佳时机，而对孩子们来说，这无疑是一周里最快乐的一天。

到达球场，祐介上场，爸爸妈妈在一旁看着，祐介的弟弟不时开心地做着鬼脸。教练山口宪晃来了，问祐介——你弟弟来了吗？山口曾是一名业余球员，挚爱足球却最终未能实现成为职业球员的梦想。在他看来，选择做少儿足球的教练，是他难以割舍的足球生涯的一种延续。

“好了，大家开始颠球，努力争取不落地。”“现在开始跑着带球，走着带球是幼儿园小朋友都会的，我们是一年级的，就要做出一年级的样子来。”“进攻后面是什么，防守。那防守以后呢，对了，是进攻。再然后呢，是转移，是想着不断的得分。”

在山口教练的引导下，祐介们努力地颠球，带球，做过桩练习，打队内对抗——这光景，与国内司空见惯的别无二致，然而教练不时蹲下身子的平视姿态与富于启发性的口吻，却是国内少儿教练中不多见。

“如何引导孩子的人格成长，引导出孩子们的忍耐力、集中力和想像力，才是对孩子们终身受益的事。”在山口看来，教球只是一方面，后者才是他更加用心琢磨的。

圣足俱乐部的培训分为三个年龄层：2-3岁组，4-6岁组以及7-12岁小学生组。老板武田亮深知，进入这家俱乐部的孩子们各有各的目标：有希望将来成为职业球员的，更多的孩子只是把足球当作一项爱好。

“即便是队内对抗，并不是要求孩子们必须去赢，而是在保持心情愉快的前提下再谈输赢，从而激发起他们的好胜心，教球只是其次。”这位曾专程不远万里赴巴西“追星”，请贝利、内马尔们在一件幼儿球衣上签名的“疯狂”老板，最看重的就是“快乐足球”。

队内对抗2比0结束。无论输赢，孩子们的脸上都挂着笑容。面对中国客人的镜头，孩子们七嘴八舌，述说着他们爱上踢足球的理由——“因为大家都会踢球，所以就想我也得会”，“看别人踢的时候觉得很帅气”，“就算只是助攻，也很开心”，“有了很多小伙伴！”而在孩子们质朴朦胧的感受之外，静静守候一旁，已然多年送孩子上这家俱乐部的家长们却开始感觉到：踢足球，开始培养出了孩子们强大的内心，团队协作精神和公平竞争意识——而这些，都是他将来走上社会必要的人格养成和个人素质。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7岁的祐介跟随父母回到家中。祐介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球服、球袜归拢到洗衣机里，两兄弟要在晚饭前把自己洗干净。

擦土豆泥、盛饭，摆放碗筷——祐介的母亲在精心准备着一顿丰盛的晚餐。她可能并不能准确地知道，足球会怎样改变儿子的命运，但从两岁开始的足球训练给儿子变来的变化，却是真切可见的。

“在家中总是能帮助我。基本上他自己的事自己做，有没有做好的，我一提醒他很容易接受。反过来，我疏忽的地方，比方我说祐介，帮我把洗好的衣服晾干，他就会帮忙。还有，注意到浴池该清扫了，我和他一说他就会帮忙。”

祐介的父母，或许是刻意地培养起了祐介对于足球的兴趣。而足球，给了祐介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和经历，成为他接触社会外界的载体，而它也让祐介变得更加独立、坚强和有担当。

换言之，对于像祐介这样的小球员，无论是父母、教练以及日本足球制度的制定者，或许都希望他们能成为日本职业足球的一分子——如果不能，至少可以通过规范的足球训练，让他们拥有一个尊重对手、公平竞争、斗志昂扬的人格。

话说回来，与我们脑补中的“天价年薪”、“香车美眷”相距甚远的是，即便是站在日本足球金字塔顶的职业球员，统计表明其平均薪水也仅为日本普通工薪阶层的数倍而已，能够达到日本足协封顶的1亿日元（约合人民币500万）年薪者，在整个J联赛也是廖廖无几。这或许与日本“橄榄型”社会结构的顶层设计不可分割，职业足球在日本社会360行中，并不享有任何资源倾斜抑或特殊地位。“纯热爱”，“超越功利”，是足球在日本社会的真实素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