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认罪，绝不道歉，实在无法赖掉被迫公开认罪道歉时，也要择机、狡辩、大罪化小。对这种“无谬论”的深刻反省，是日本现代化过程中需要直面的。

日本东京电力公司5月30日的一次记者会上，公司原子能选址总部长姉川尚史公开承认，过去5年有关福岛第一核电站辐射泄漏事故相关反应堆“堆芯损伤”的说法，是隐瞒了事实。

事实是，核反应堆发生“堆芯熔化”，而且公司在核事故前就掌握核电站“堆芯熔化”的判断标准，而非此前一直声称的不掌握标准。

这是东电公司原子能部门一把手首次在记者会上公开承认曾隐瞒事实。

2011年日本发生的地震和海啸造成1万多人死亡，福岛核电站几个反应堆堆芯熔化导致核泄漏，30多万人被疏散。发生核事故之初的两个月里，运营福岛核电站的东电公司拒不对外公布反应堆“堆芯熔化”，代以明显弱化的“堆芯损伤”表述。

在被迫承认“堆芯熔化”后，东电公司又声称，公司不掌握有关“堆芯熔化”的标准。但今年4月11日，东电公司一名职员公开表示，东电公司判断“堆芯熔化”的定义是“堆芯损伤比例超过5%”，东电公司一直都掌握这一社内手册规定的标准。5月30日记者会上，姉川尚史认可了这位职员的说法。他同时出示了东电公司在2011年3月事故后不久确认的一号机组堆芯损伤比例数值，并表示“考虑到55%和70%的堆芯损伤程度以及无法注水的情况，有常识的技术人员都会回答‘是（堆芯熔化）’，没有手册也能明白”。

姉川尚史的表态证实了人们过去5年的怀疑：东电公司一直就福岛核事故有关“堆芯熔化”隐瞒事实。

这一表态进一步证实了日本国会设立的“福岛核事故调查委员会”2012年7月的一个调查结论。该调查以报告形式指出，福岛核事故“并非自然灾害，明显是人祸”。

东电公司在福岛核事故关键问题上一直遮遮掩掩，究其深层原因，不能忽视日本“原子能村”的强大力量。

新华社驻东京记者蓝建中说，在日本，“原子能村”是指由产、官、学领域有关人士形成的一个特殊“圈子”，他们相互“提供支持”：电力公司向政治家捐款；学、研机构获得电力公司捐款；制定原子能设施安全标准的半数委员与电力公司有关联；相关检查中，从有关企业获得捐款的大学教授会将检查标准定得比国家的标准宽松……

一名在日华人媒体人士指出，福岛核泄漏对环境及健康的真正影响，恐怕是“知道的人不说，想说的人却不知详情”。他指出，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给人的印象是尽量在回避这个话题。比如，东电往海里排放污染水，尤其是污水没有管理好而流入海里后，每次都是被曝光后东电才公布。实际上，即使是现在，仍每时每刻产生着污染水，但人们早就不关心了，媒体也极少提及，东电也乐得默不作声。

近期连续发生日本企业隐瞒、做假事件。5月18日，日本知名汽车企业铃木汽车公司承认对全部16种在日本销售的车型的燃效数据作弊，涉嫌作弊的汽车超过210万辆。当天三菱汽车也公开承认，除4种微型车以外，运动型多功能车“帕杰罗”等4种车型也存在燃效数据作弊。

日本法政大学教授赵宏伟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说，日本企业和机构十分重视对外形象，但对外显示诚信、内部造假的情况却不少，包括此前连续曝光的学术造假等。

除了竞争压力、政府监管缺位等原因，赵宏伟认为，不可忽视的是日本文化的“无谬论”，公司无谬、政府无谬、历史无谬……让外界频频看到这种情况：死不认罪，绝不道歉，实在无法赖掉被迫公开认罪道歉时，也要择机、狡辩、大罪化小。对这种“无谬论”的深刻反省，是日本现代化过程中需要直面的。

（夏文辉 新华社供本报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