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迦三尊像的3D打印的树脂原型晶莹剔透，尚未上漆着色；而成品则达到以假乱真的视觉效果，从造型、材料、着色，以至历史沧桑所带来的伤痕、斑迹等，都让人难以与宣传片中的真品相区别。

《环球》杂志记者/杨汀（发自东京）

由日本富山县高冈市和东京艺术大学融合3D打印技术和传统工艺打造的日本国宝奈良法隆寺藏释迦三尊像复制作品，最近在高冈市举行首展，吸引了大批参观者。在日本传统铸造业和手工艺普遍趋于衰落之时，以400多年铸造历史闻名的古城高冈的铸造业却显示出欣欣向荣的势头。

《环球》杂志记者近日赴该市采访，调研传统铸造城市如何引入高科技对传统产业进行升级，发展文化遗产修复等新产业。

3D打印出的国宝

在高冈火车站附近的展馆内，记者看到了正在展出的释迦三尊像复制成品以及3D打印的树脂原型。树脂原型造型晶莹剔透，尚未上漆着色；而成品则达到以假乱真的视觉效果，从造型、材料、着色，以至历史沧桑所带来的伤痕、斑迹等，都让人难以与宣传片中的真品相区别。参观者还可以近距离观察甚至触摸作品。

三尊像复制项目负责人之一、东京艺术大学教授伊东顺二介绍说，作为国宝，三尊像真品不允许移出法隆寺，且每年只在限定时间对公众短暂开放，今后的保存也是难题，复制的目的正是为了让更多公众近距离、全方位地感受国宝的风采，同时也是针对损坏风险进行备份。

项目工作人员向记者解说了制作过程。首先使用两台CCD数码相机对原作进行3D摄影（拍摄次数达239次），以获得高精度的3D数据。对于未能取得数据的部分，采用数码模拟系统进行3D复原。然后使用荧光X射线对铸造材料进行分析，将所得的造型和素材数据输入3D打印机，打印出树脂原型。再邀请高冈市的传统铸造业者进行铸造和雕刻等，最后由东京艺术大学负责上漆着色和做旧。

据介绍，如果使用传统方法打造树脂原型，需要进行搭木结构、粘土成型、涂石膏等19个步骤，使用3D打印大大节省了作业时间，而且能够保证与原像造型几乎完全一致。

耗资约2亿日元

据伊东顺二介绍，高冈市和东京艺术大学2014年开始从事三尊像的3D数据分析和保存工作，并得到文化厅和法隆寺许可，对三尊像进行复制，整个复制工程耗时约两年，耗资约2亿日元。

伊东表示，现在已经进入了既运用科学分析和论证，又借助经验性模拟和传统技术来修复和复原艺术品的时代。“我们运用3D技术对艺术品的基础构成进行分析，比如底座内部的受力等结构方面的要素，木材、漆的种类等素材方面的要素，再依靠匠人的手艺来进行无限接近原作的复制。”

伊东认为，文化遗产的修复和复原备份已是迫在眉睫，这一方面是因为自然灾害等带来的不可预计的风险；另一方面是由于一些原材料，比如三尊像使用的木材、天然漆等已经越来越少。当他邀请拥有精良铸造技术的高冈市参与三尊像复原项目时，很快得到了回应。

高冈市市长高桥正树表示，在参与三尊像复原项目中，该市与东京艺术大学合作，成立了以市长为首的“地方产业活跃化模式构建和推进协议会”，通过“产、官、学”合作来继承和发展传统技术，培养和确保手工艺人才，并致力于以此为基础来开创新产业，强化地方产业的竞争力。

随同记者采访的高冈市政府人员表示，3D打印和复制国宝在日本和当地都是第一次，但融合3D等尖端技术和传统工艺进行铸造，在当地已不鲜见。据介绍，当地的中小企业一方面通过引入3D打印机等高新技术和提高生产线的机械化来提升生产效率；另一方面，在雕刻、着色等方面则维持精细手工。高科技与手工艺的结合使得该市的铸造业收益良好，手工艺者流失率处于日本全国最低水平。

传统和科技的碰撞

记者在高冈市政府人员的陪同下参观了承担三尊复制像背座铸造的传统手工厂梶原制作所，以及引入3D打印机、产业机器人等的现代化铸造企业协和制作所。

如今，多数铸造工厂已经采取分业、只生产某些部件的生产模式。而拥有114年历史、主要从事大型佛像和美术品铸造的梶原制作所仍保持全流程生产，由20人左右的工匠以传统技法进行铸造。札幌冬奥会的圣火台、东京名胜浅草寺的吊灯笼等，都是该制作所的作品。三尊复制像的最大部件，高177厘米的背座由该制作所根据3D树脂原型，采用脱蜡法耗时1个月完成。

承担背座碑文雕刻的72岁雕金匠人佐野宏行说，他自20岁入行，已经专事雕金52年。他向记者展示了他的雕刻工具，“开始学雕金之前首先要学习打造工具1年，充分了解工具才能开始学习雕刻。学习10年，才能称得上入门。”

在演示中，记者看到，尽管文字已经描摹到雕刻板上，但佐野还是每刻一点都要对照从原作上拓下来的“字帖”，“这是在确认运笔的力道，哪里轻，哪里重。一旦干起来就必须完成事先决定的字数，不能雕几个字就歇歇。那样无法保证感觉的连续性。”

佐野表示，目前高冈市的雕金匠人只有11人，且年龄都在60岁以上。为了保存和传承雕金技艺，他受邀每月到工艺专门学校进行一次讲座。

原制作所虽然保持传统技法生产，但在产品上却囊括古今，不仅打造佛像、佛坛等传统产品，也制作卡通人物等各种现代工艺品。高冈市政府工作人员介绍说，现在高冈的铸造企业，接受各种订单，并在设计和素材上创新，力争扩大需求，打开海内外市场。

拥有60多年历史的协和制作所，藉由引入高科技和机械化的现代铸造企业，不仅缩短了生产时间，还将创业时的主业——形状简单的下水管道铸造——升级为复杂的建设机械以及机器人零部件制造，如汽车产业机器人的部件等。世界第二高建筑东京晴空塔的部分免震装置部件也来自协和制作所的生产线。

在公司的3D打印厂房，记者看到了与火花四溅、机器声震耳欲聋的传统厂房截然不同的景象，安静、无刺鼻气味、无人管理。从3D打印机旁边的视窗可以看到，打印机内部一层层“刷过”，立体造型逐渐呈现。

制作所的负责人介绍说，3D打印机能忠实再现实物，并将生产时间缩短2/3，如果是少量生产，3D打印比传统铸造成本更低，也更有价格优势。关于引入3D打印是否会抢工人的饭碗，负责人表示，还是有必须手工才能做的活，而大量生产时，生产线也比3D打印成本低。

来源：2017年5月3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9期

《环球》杂志授权使用，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

本期更多文章敬请关注《环球》杂志微博、微信客户端：“环球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