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钻石》周刊6月8日刊登了日本早稻田大学商务金融研究中心顾问野口悠纪雄的一篇文章,题为《日本半导体产业衰退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普遍认为,日本半导体产业衰退的原因在于技术流出和投资决策失误,但作者则认为关键不在于此。现将文章摘编如下:
掉下首位的日本半导体产业
上世纪80年代,日本的半导体产业居世界首位,生产额占全球大约一半份额。特别重要的部分是,始于上世纪70年代的大型计算机用动态随机存取存储器(DRAM)生产。
然而,后来日本似乎变得明显落后。
首先,DRAM开始主要被用于个人计算机(PC)中,性能要求不高同时价格也更加便宜。韩国的三星电子公司通过大规模设备投资降低了成本,扩大了市场份额。另一方面,美国英特尔公司则进入了中央处理器(CPU)领域。
日本的制造商未能应对这种变化,在市场占有的份额下降。与此同时,从上世纪90年代后半期开始,半导体制造商的重组开始。
2002年11月,日本电气股份有限公司(NEC)成立了NEC电子公司,2003年4月日立制作所和三菱电机公司又设立了瑞萨技术公司。
2010年4月,NEC电子公司和瑞萨技术公司进行经营整合后,瑞萨电子公司得以成立。但是,几年后,该公司业绩开始表现不佳,由刚刚成立时的近5万员工,缩减到现在的大约两万人。2019年5月,有报道说,该公司在日本国内外的13家工厂已被长期停产。
另外,生产不同于DRAM的“闪存”的东芝子公司东芝内存,被收归到以美国投资基金为主的日美韩联盟麾下。
日本企业在集成电路(IC)市场所占份额,在上世纪80年代后半期超过50%,在1990年也占据49%。但到2017年,日本企业所占份额已经降至7%。
缺乏在信息领域的研究能力
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有两点经常被提及。
第一,技术流失。据说三星电子公司用高薪从日本企业挖技术人员,或者在周末悄悄把他们请到韩国,进而“盗取”日本企业的技术。
第二,日本的企业家没能下定决心实施三星那样的大规模投资。
这些问题的确存在。但是,说这些就是日本半导体产业衰退的根本原因,却很值得怀疑。
假如没有发生技术流失,而且通过日本企业家的果敢决断,日本在低价DRAM领域居于领导地位。即便如此,会对日本半导体产业后来的发展有帮助吗?
DRAM不是需要太高技术的产品,因此新兴国家总有一天会生产出低价的DRAM产品。那样一来,日本的半导体产业也会因为同新兴国家的价格竞争而衰退。
事实上,同样的事情后来也发生在液晶领域。不仅是液晶,在制造业的许多领域,随着产品被商业化,价格竞争也随之激化。
日本半导体产业的真正问题是,没能向CPU等需要高技术的产品过渡。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附加价值高的,不是DRAM,而是CPU。
英特尔公司通过技术力量垄断了CPU生产。通过与微软操作系统的配合,建立了后来被称作“Wintel”联盟的架构,从而得以称霸PC产业。
那么,日本的半导体制造商为什么没能向CPU生产的过渡呢?那是因为基础研发力不够。
半导体被誉为“科学产业”。上世纪80年代前后的日本,是具备半导体领域基础开发力量的。然而,随着技术的核心从商品、材料转向信息之后,日本就难以应对了。
对CPU来说,重要的不单单是半导体芯片硬件本身,更重要的是集成其中的软件部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领域,比如照相机领域。
在从胶片相机过渡到数码相机的阶段,日本的相机制造商是跟上了潮流的。但是,使用智能手机后,最重要的事情变成了用智能手机提供人工智能图像识别机能。
也就是说,比起相机镜头这个“眼睛”,在后面阶段中处理图像信息的“大脑”成为必需。而在这个领域,日本的基础开发能力明显落后。
最终,日本的半导体产业在上世纪90年代以后的世界潮流中落伍,其根本原因是缺乏创造新东西的能力,尤其是在跟信息相关的领域,完全缺乏创新能力。
基础教育的重要意义
新技术可以出自企业,但并不完全如此。大学里的基础研究也有重要意义。
在上世纪80年代美国的产业相对转弱的时候,美国的大学依然力量很强。
根据时代的变化,大学的研究和教育体制得到重构、内容相应变化,这非常重要。那是造就英特尔公司的源泉,也成为后来信息技术革命和人工智能研发的源起。
那么,日本又是怎样的呢?上世纪80年代日本在半导体产业称霸世界的时候,在与之相关的学术界,也实力强大。在半导体相关国际学会中,日本的学者发挥着主导作用。
不过,这种状态未能保持下来。那以后,日本的研究能力下降。
不妨用论文数量的世界排名来加以证明。2018年,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对世界科学技术动向进行总结后分布的《科学与工程指标》调查报告显示,2016年科学技术论文数量的世界排行榜上,中国居于首位。
《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杂志也制作了以领域划分的世界大学排行榜。在计算机科学领域,2019年排名世界第一的是中国的清华大学。东京大学在日本的大学中排在第一位,但在世界排行榜上居第一百三十五位。
由此可见,日本的大学在最尖端领域已跟不上世界的发展,原因在于不能根据社会的变化重构研究和教育体制。
如果停止成长,大学的重构就无法进行。所以不能完成社会所需要领域的研究,经济也不能增长。
在经济规模没有扩大的社会中,要改变大学的结构,应该怎么做呢?为此又该建立怎样的机制呢?
这是非常困难的课题。但是,我们必须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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