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手帕”的哀愁和希望

　　——日本北海道夕张市财政破产采访记

　　从北海道首府札幌往东驱车60公里，来到依山傍水、白雪皑皑的夕张市。夕张因高仓健在这里拍摄电影《幸福的黄手帕》而广为人知。
继《幸福的黄手帕》等影片在夕张拍摄后，夕张人成为热心的电影迷，市内最多时拥有16家电影院，曾连续17年举办“夕张国际幻想电影节”。

　　小城为何无生气

　　2月中旬，记者来到夕张市采访，只见市内行人寥寥，毫无生气。最低温度零下8摄氏度，最高温度2摄氏度。人气则接近“零”度。夕张市总务部策划广报课课长竹下明洋告诉记者，自2006年6月，夕张市成为日本媒体追踪报道的热点，美国、韩国的媒体也来采访，本报是来此地采访的第一家中国媒体。大家采访的共同内容是该市因财政入不敷出而宣布破产。夕张市面积763平方公里，现有人口约1．3万。上世纪50年代有大小煤矿20多座，人口最多时达到11万多人。90年代初最后一座煤矿关闭，煤炭产业完全消失。市内人口与煤矿同步减少。为实现产业结构转换，保持社会经济持续发展，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夕张市重点投资观光产业，主题公园、滑雪场和酒店等相继开业。可是，上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崩溃，日本经济进入长期萧条，游客大幅减少，观光产业收入下降，投资成本难以收回。2005年度决算，夕张市负债总额达到632亿日元，而该市年税收只有约10亿日元。为什么财政危机直到破产边缘才被发现？答案很简单：做假账隐瞒赤字。“作为夕张市职员，希望告诫他人的教训是什么？”记者问。“财政应该透明，市民认真监督。”竹下回答。

　　破产之后怎么办

　　日本宪法规定实行“地方自治”，即地方机构是相对于国家具有独立法人资格的地方公共团体，其财政活动包括征税和编制预算。简而言之，是财政自负盈亏。夕张市负债沉重，靠自力不能偿还，只能宣布财政破产，申请作为“财政重建团体”，在接受政府的监督指导中扭亏为盈。夕张商工会议所专务理事小网敏男介绍说，为节约开支，从2007年4月起，夕张市自治机构职员将由300人减少到150人以下，部长和副部长全部退职，留任职员工资平均减少30％，市长月工资由86万日元减为26万日元。市议员由18人减为9人，月工资由31万日元减至18万日元。7所小学和4所中学合并为各1所。关闭美术馆、市民会馆等30处公共设施。为增加财政收入，被迫加重市民负担：市民税由3000日元增至3500日元，固定资产税、下水道使用费、汽车税、洗澡税、老人乘车费等也相应增加。舆论调查显示，60％的人认为居民不应该承担自治体破产的责任，40％的人认为居民应该承担责任，因为自治体的首长和议员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根据最新制定的重建计划，夕张市偿还所有债务需要18年的时间。现在夕张市拥有几项尴尬的日本全国之最：最高的居民负担、最少的公共服务、最多的老龄人口（65岁以上人口占40％）、最少的15岁以下人口(8％)、最快的人口减少（半年迁出约400人）。

　　要把危机变转机

　　夕张市立综合医院2007年度不再得到市政资金投入，决定改为公立民营的由医疗法人经营的诊疗所，171张病床将减少到50张以下。在新潟县工作的内科医生村上智彦却挺身而出，成为医疗法人。记者在医院采访了这位“敢于自讨苦吃”的内科医生。今年45岁的村上面对危机充满信心，是因为他过去在北海道一个小城镇开展的医疗服务大幅减少老龄患者医疗费，一度成为全国典型。“夕张目前所面临的少子老龄化问题和财政困境，在日本各地具有普遍性。构建适合当地的医疗服务模式，对全国具有示范作用。”积极声援夕张“重建”的还有更多的人。最热心的是电影界人士。“声援夕张电影节”、“夕张国际学生电影节”分别于2月22日至25日、2月26日至28日在夕张举行，目的完全相同：激励夕张人和更多的外地人为夕张“重建”献计献策、鼓劲加油。好消息不断传来：位于关西地区的兵库县加西市决定，录用夕张市退职人员；日本相扑协会决定，今年8月在夕张市进行巡回表演；通过公开招标，夕张市17个主要观光设施找到了有实力的委托运营企业……其实，夕张市民的哀愁也是所有日本人的哀愁。日本国家和地方的长期债务已经超过770万亿日元，人均650万日元，比夕张市民人均负债还多。人们希望夕张人把危机变为转机，励精图治，按计划18年实现扭亏为盈，为其他面临困境的地方自治体做出榜样，给所有日本人带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