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东京，只是偶然的机会，匆匆十来天，就像上戏院看了一场戏。东京可看的东西不少，初冬天气则晴雨不定。“湖上看风景，窗前听雨声”，异国风光，所见所闻，都有新鲜之趣。我总的感觉，这个社会是一个成熟的以服务为至上原则的市场经济社会。它确有许多长处，值得发展中国家借鉴，包括我们中国；但不必自叹不如，更不必自惭形秽。它所做到的，别的国家也能做到。暂时没有做到，只是条件与时间问题。以环保为例，这是困扰发展中国家的头等重要问题，而日本的环保确实做得好。我一到东京就感觉到了，这里的天空似乎特别蓝，空气也清新极了，加上满眼的树木花草，绿意盎然，神志为之一清。如果有人说“东京的月亮比上海圆”，我看不能简单批评这是崇洋媚外思想，因为东京的空气的确比上海来得纯净，月亮自然显得明亮一些。但是还应该知道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事实，这就是日本的环保所以这样好，自然生态环境所以不遭破坏，乃是日本政府严格执行封山封矿政策的结果。日本不是没有森林，也不是没有矿产(金银铜铁煤炭石油，样样俱全)；

    但统统原封不动地保护起来了。一切工业原料都从国外进口。我认为我们应改变一个老观念：日本依赖别国原料进口。不对，要倒过来看，是别的国家依赖日本进口它们的原料,那些国家一旦离开日本就有可能出现经济危机或别的问题。这是一个比“东京月亮圆”更为严酷的事实。

    我在东京几天，亲眼看到这个以资源贫乏自称或被称的国家，它的木材、钢铁、石油等的消费量之大，几乎近于浪费，令我为之惊羡。仅拿纸张来说吧，它的原料是木浆，这是日本不产的，而日本的用纸量堪称世界之最。我们这里还在珍惜使用的塑料袋和塑料制品等，日本那里早已淘汰了(除了装垃圾之用)，代之以各种大小纸袋纸匣和纸质制品。所有产品的包装，用的都是高级纸张，尤其食品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纸装。日本人大量使用的一次性筷子，全是国外加工制造进口的。我在东京饭馆吃饭，发现这里的一次性筷子的质量特佳，坚致光滑。这时我就不免产生一丝感慨：我们所失去的恐怕不仅仅是成片的树木。

    东京之行，还给我留下这样的深刻印象，它的管理水平与文明程度之高，不能不使他国的游客感到由衷的钦佩。我发现这个城市管理工作的一个秘密：下工夫在小事情小地方，可以说做到了无微不至。若同上海做一比较，我觉得从大事情大地方讲，有些虽还不如东京，但差距正在逐步缩小，相信很快就会赶上并超过了。但小事情小地方却差得尚远，最远的差距就是人家把小事情小地方当作大事情大地方看待，而我们却习惯于只抓大事情大地方，不大重视或根本不重视小事情小地方。用常用的话说，就是一般性的号召多，具体的落实少。而一个文明城市的建成，不在于多少高楼大厦，主要靠的正是小事情小地方的文明行为的积累。比如上海提倡的“七不规范”文明守则，宣传好多年了，但至今“不乱穿马路”、“不破坏绿化”、“不说粗话脏话”等几个“不”，似乎故态依旧，收效甚微，或只是在举行某一宣传活动时在某一场合见效。我看这不能单怪上海市民素质不如人家，而主要原因是我们管理工作的束手无策，不从小事情小地方方面多想办法。去过日本考察观光的上海人(包括官员)大概不少，能不能在赞赏大事情大地方之余，多看看人家在小事情小地方上面下的工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