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盛昊阳

电影《孤狼之血》发生在架空的广岛吴原市，意在致敬从1950年开始，到1972年才宣告结束，分别在冈组和村上组、打越会和山村组、共政会和十一会之间爆发的三次「广岛抗争」。

《孤狼之血》（2018）

除了主舞台广岛，第一次「广岛抗争」牵扯到的副线山村组和土冈组之战，就发生在广岛吴市，与吴原仅一字之差，《孤狼之血》开头出现的本地报纸上，也印有「第三次抗争」的醒目字样，外来势力和警方力量的介入，又是第二次「广岛抗争」的关键情节。

用虚构的尾谷组和加古村组指代现实存在的黑道组织，糅合三次「广岛抗争」的主要看点，即使对那段历史一无所知，观众也能体会到原作者柚月裕子意图集黑帮题材之大成的野心。

菜鸟刑警日冈秀一从广岛大学毕业，被分派到广岛吴原东警署，与前辈大上章吾负责调查牵连到本地两大黑帮的吴原金融会计失踪案。

以新人视角来看工于心计、黑白通吃的大前辈如何利用黑道获得重要情报，这一类老鸟带菜鸟的合作模式在警匪片中并不鲜见，虽然黑社会在日本属于合法组织，警匪之间的合纵连横、博弈斗争理当更加错综复杂，可惜让人略感失望的是，《孤狼之血》的剧情没有多少新鲜之处，大上章吾的结局也是早已注定。

《孤狼之血》是典型的男人戏，大上章吾的正装照片夹在一群黑帮人士中一起出场，雄性气质十足。女性都是以色相惑人的玩物和附庸品，真木阳子饰演的妈妈桑高木里佳子算是其中戏份稍多的女角色，却怎么看都像是从《如龙6》的广岛尾道仁涯町直接穿越到吴原市的片场。

比起《如龙》系列的黑道主角，任侠楷模桐生一马，《孤狼之血》的警察主角大上章吾的出场和表现反而让人大跌眼镜。

同样描写「广岛抗争」的《无仁义之战》系列以黑帮争斗为主线，加入警方谋划「黑吃黑」剧情的《极恶非道2》不拿片冈刑警当做正面人物处理，《孤狼之血》刻画在黑白两道浮荡无依的大上章吾，行为极端而结局惨烈，风格更接近深作欣二的另一部名作《县警对暴力组织》。

名为暴力组织，行事自然极尽暴力之能事，一代传奇黑帮山口组有切断小指才能正式入会的规定，血腥然而郑重其事。

《孤狼之血》的第一场戏同样是切手指，却嘲讽了黑道虚有其表的作风，地点是猪圈，剪下的是背叛者的手指，竹野内丰饰演的加古村组小头目得意洋洋地玩赏着置于玻璃瓶中的手指，反被上级告之「上头想要的是人头」，不是指头。北野武在《极恶非道》中说，切手指作为道歉方式的时代已经过去，其实已经过去的，又何止是切手指的时代。

《孤狼之血》的故事背景设置在1988年，即昭和63年，因昭和天皇在翌年元月7日驾崩，短暂的昭和64年匆匆落下帷幕，改元平成，昭和63年实际上才是昭和时代的末年，如同今年情怀被刷爆的「平成最后的夏天」，1988年的夏天也是昭和最后的夏天。电影里，大上章吾和失踪者家属在审讯室大口吃冰，在街上打扇，广岛烁玉流金的烈日下，所有人都肌肤黝黑、汗流浃背、满面油光。

这个燥热难耐的夏天以五十子会老大的被杀划上句点，4年后的平成3年，日本颁布暴力团对策法，黑帮组织的数量和总人数都急剧下降，到2018年，正式成员仅剩两万人不到。

「用法律镇压黑道一时根本毫无意义……养着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才是我们的工作」，大上章吾的话语预示着「黑社会组织群雄割据的昭和年代即将过去」，日冈秀一将接过他的衣钵，继续在独木桥上行走，但日本黑帮的衰落，毕竟与警察力量无关，背后有着更复杂的社会和经济因素。

松坂桃李在片尾点烟时的笑容，倒是贯彻了「活着才是最大的复仇」的宗旨，对于此时尚不知未来渺茫的黑帮成员而言，结局就未必有这么乐观。

日版《铁证悬案》最新一集也讲述了昭和末年到平成末年的黑道变迁，入狱30年的龙神会成员被保释后发誓要为惨遭杀害的恋人报仇，发现凶手就是因为泡沫经济破裂，欠债而走投无路，无奈杀人的昔日好友，那句好友临死前的悲呼「围墙外的世道，也很艰难啊」，或许才是这30年间的最佳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