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品论社

日本是当前世界上老龄化形势最严峻的国家，没有之一。

截至2020年10月，日本总人口为1.26亿人，其中65 岁以上老年人的总量超过3500万，占总人口的 28%以上。

横向对比，当今世界上，以严重老龄化而著称的国家，65岁以上老年人占总人口的比重分别是23%（意大利）、21%（德国）、20%（法国）、18%（英国）、17%（加拿大）、14.5%（美国）。

而全球平均水平，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重为9%。

日本老龄化比重是全球平均水平的三倍，远远抛离其他同样以严峻老龄化著称的国家。

作为老龄化社会的必然产物，养老问题也就成了日本社会的大难题。

与许多人的固有认识不同，素来号称高福利、高保障的日本社会，其实正面临着严峻的人道主义养老危机。

应对养老问题，一般来说，有几种方法。

一是靠自己，积谷防饥。二是靠后代，养儿待老。三是靠社会，养老保障体系。

第一种方法，靠自己，对于大多数工薪阶层来说，这并不现实。时代变迁，通货膨胀，二十年前辛苦存下来的积蓄，到二十年后已大幅度贬值。指望普通人通过年轻时的积累完成养老储备，并不可靠。

第二种方法，靠后代。中国古语有云，“积谷防饥，养儿待老”。不过，在深受中华儒家文化影响的日本，赡养老人却并没有成为一种文化传统。

有一种说法认为，日本继承了诸多中华文化，但唯独摒弃了中国的孝道文化。在日本，赡养老人并不是常态。因此，“养儿待老”这种在中国已经形成社会共识的传统观念，并不适用于日本。

不过，从日本近几十年的生育率来看，就算日本有赡养老人的传统，也不足以缓解日本整个社会的养老危机。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日本的婚姻率和出生率就开始急速下降，2018年的总和生育率仅仅为1.42，远低于维持人口交替平衡线的2.1。

与此同时，日本国内丁克家庭的数量和占比正逐年攀升，而最新的调查显示，日本民众中持有丁克观念的已经接近五成。

选择了丁克，又如何能“养儿待老”呢？

养老的第三种方法，靠社会。

随着日本进入低出生率、低人口增长率、低死亡率的“三低”社会，养老问题逐渐成为日本社会的一大负担。

发达国家固然都有生育率低迷的通病，但日本作为一个欠缺移民传统和氛围的老牌发达国家，人口增长受限于本体民族的低生育率，同时又得不到外来移民的人力资源补充，以致于人口结构问题更显恶化。

劳动人口下降，养老人口却在上升，社会生产力受困于劳动人口的减少，但需要社会扶养的老年人却日渐增加，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社会层面的养老压力也就进一步加重。

日本的养老金体系包括公共年金和私人年金，其中公共年金又分为国民年金、厚生年金和共济年金三种。

国民年金相当于基本养老保险，也是大多数日本人的养老金来源。

日本国民年金具有三大特性：交纳保费高、缴纳年限长、发放金额低。

日本国民年金采取的是定额每月缴费的方式，2017年以来，日本国民年金的缴费标准为每月16,900日元，相当于人民币950元。

国民年金的缴纳年限最低为10年，全额领取的缴纳年限为40年，且必须要满65周岁后才能领取养老金，发放额约合人民币3600元每月，这个数额，对于生活和消费水平较高的日本来说，实在难以满足基本的生活开支。

养老金难以保障基本生活开销，于是越来越多的日本老人被迫“自谋出路”。

一部分日本老人的应对方法是延迟退休、继续工作。

尽管老年人在职场上往往会因年龄而受到歧视，收入水平相对于青壮年人也是大打折扣，但正职工作的收入总比那三四千块的养老金靠谱得多。

于是在日本街头，每日的通勤时段，常能见到白发苍苍的老人挤着地铁、公交车上下班，这背后，折射的是这个重度老龄化国家所面临的养老危机。

虽然略显辛酸，但对于那些遭受养老困境的日本老年人来说，延迟退休毕竟还算是正道。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另一小部分日本老年人，无奈地走上了一条“歪路”。

那就是到监狱里去。

1997年，日本国内65岁以上老人犯罪率占犯罪人口的5%，但20年后，这一比例已经上升到20%以上。

老人犯罪率的大幅提升，不论是主观还是客观原因，都与如今日本社会的养老危机脱不开关系。

处于重度老龄化和低生育率夹缝中的日本社会，对提供集体式养老护理服务的养老院需求极大，但在日本，养老院的收费却不低，最普通的公办养老院大约要十几万日元每月，相当于人民币大几千块，好一点的私立养老院收费更高，动辄二三十万日元。

这样的收费标准，显然不是一个依靠基本养老金生存(甚或连养老金都没有)的老人可以负担得起的。

相比之下，“免费”的监狱就显得“物美价廉”了。

毕竟，养老院该有的居住、饮食、陪护、医疗配套等，监狱一样不缺。

除了对人身自由的限制和较差的居住舒适度，监狱几乎可以成为低端养老院的替代品。

而对于一位年迈且困于基础生存的老人来说，自由和舒适，恰恰是最次要的。

于是，一些走投无路的老年人干脆通过“主动犯罪”来获得刑罚，从而进入监狱这个“特殊养老院”。

随着老年服刑犯人的占比日益增加，日本已经开始筹划着兴建专门的老年监狱来容纳越来越多的高龄犯人。

而目前，只能让部分养护设施较完善的监狱主要吸纳高龄犯人，同时狱政部门也开始为高龄犯人建立一系列的制度和监狱设施，包括无障碍设施、康复医学团队、医护配套等。

看样子，日本政府是决定逆来顺受了。

高墙铁网、密不透风的监狱，反倒成了许多底层老人遮风挡雨的庇护所，这听上去很荒诞，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当下的日本。

这个深陷老龄化危机的国家，如今所面临的种种困境，都在深刻警醒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