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日本政坛最大的热点事件，当属９月小泉卸任之后的自民党总裁选举。由于自民党在去年９月的众议院大选中大举胜出，成为超级执政党，按日本宪法，当选党总裁即意味着接替小泉出任下届首相。小泉在位五年有半，执政期间推行了一系列“前无古人”的内政改革和外交政策，因而，其“未竟事业”是何“来者”继承，直接关乎日本国家的未来走向，也关乎日本与他国关系的发展方向。

    目前，日本朝野及舆论基本把总裁候选人范围锁定在“麻垣康三”（麻生太郎、谷垣祯一、福田康夫、安倍晋三的姓名缩略）四人身上。此外，有关总务相竹中平藏、经济财政相与谢野馨、自民党前副总裁山崎拓、环境相小池百合子、经产相二阶俊博等“黑马”意欲参选的“花边新闻”也时或传来。按照自民党内部日程，各候选人正式出马要等到６月国会结束之后，但据报道，“麻垣康三”实际上已经开始了第一轮的热身赛和前哨战。 

    “麻垣”：派小势单呼声低 

    麻生太郎：６６岁，自１９７９年起当选议员九次，现任外相，在四人中表现出最强的参选愿望。麻生出身于超级名门，多次入阁，系政界保守亲美派代表。像外祖父吉田茂那样成为首相，是麻生政治生涯的终极目标。自去年９月出任小泉内阁外相以来，麻生已多次在公开场合流露过竞选意向。在今年２月ＮＨＫ电视节目中谈及要参加选举时，他表示“必须认真考虑摆到面前的任何机会”。为此，他紧抓各种曝光机会，连放激越言辞以求造势。例如，此前３月，他率先发难头号对手安倍，以“拼经济战略”炮轰安倍不懂经济，声称自己拥有丰富的商企经验，具备“经营国家的感性”。当然，麻生最出风头的还是一系列出格的对外鹰派言论，尤其是在历史认识、台湾地位、“中国威胁论”等问题上，他屡屡发出藐视中国人民感情、挑战两国关系政治基础的言辞，其目的是想以此提升自己在国民中的人气，塑造强势领袖形象。 

    但是麻生作为接班人选，弱势也不少。首先，屡屡狂言使人们对他的政治资质产生了疑问，不仅日本社会各界和中韩邻国，就是盟邦美国的政要和主流舆论也发出了质疑。如此下去，其候选资格岌岌可危，“未曾出师身先死”也未可知。其次，党内实力薄弱。麻生所属“河野派”家小丁少，按自民党选举制度，凑不出推荐他参选总裁的２０名党内议员就无法当选。还有，麻生的形象不被国民看好，人气指数始终低迷，远低于福田，更逊于安倍。 

    谷垣祯一：６１岁，自１９８３年起当选议员九次，现任财务大臣，是政坛典型的“政策通”，政见多显“旧宫泽派（宏池会）”重经济、轻军备的务实内政和鸽派外交色彩。与其他三人仅仅是流露意愿相比，谷垣可谓最早公开宣布出马，在今年４月举行的派阀集会上已表明“要做好出马打算”。如此行事，据认为是要挽回因安倍和福田在民调支持率上已大幅领先于己造成的颓势。而为了显示要“独立开业”，谷垣表示在基本继承小泉的改革路线时，也会重新审视改革中出现的贫富分化等问题；同时也主张在２００７年度实现向国会提交消费税上调案的目标，而不是附和小泉优先削减财政支出的方案。最近，谷垣强化了在“靖国神社问题”上的慎重姿态，暗示自己当选后不会前往参拜；又表示日本在“亚洲外交”方面“能改善的余地还有很多”；同时，还利用访华等机会展示致力改善日中关系的形象，意图在外交政策上拉开与安倍和麻生两人的距离并有所得分。 

    谷垣的为政特点是务实低调，但这也造成了他知名度相对较低的弱势，以及“刻板官僚”的形象，因而支持率在四人中一直最低。其所率“谷垣派”也是小型派阀，与麻生一样难以凑足２０名推荐议员。而且，其瞄准“后小泉”突出自我的言行操之过急，如“消费税言论”，遭到了“安倍阵营”的当头驳斥，更受到小泉的猜忌和责令反省的口头警告，本已起点不高的他又丢分不少，陷入“起步停车”状态。今后如果得不到小泉的保荐，其竞选之路将难免荆棘密布。 

    “康三”：同派双雄成对决 

    安倍晋三：５２岁，现任内阁官房长官，在四人之中夺魁呼声最高。４月的日本民调显示，安倍的支持率为３６％，比大幅跃进的福田康夫支持率（１８％）仍高了一倍，与麻生和谷垣的５％左右相比，更是遥遥领先。 

    安倍自１９９３年起五次当选议员，一直位低无闻，近年突然走红，主要源于“国民人气与小泉钦命”而并非显赫政绩，具体为：（１）２００２年，身为内阁官房副长官，在“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上主张采取超级强硬政策，从而一跃成为保守媒体与论坛的宠儿；同时，在“参拜问题”上对中韩邻国采取鹰派言行，由此升为自民党少壮派议员的希望之星，激发出“安倍接班期待”论。（２）全力紧随小泉的内外政策，逐渐被小泉视为正宗继承人而加以扶持，具有“泉”威作保的“钦定接班”色彩。小泉反复强调下任总裁须是“坚持改革和带领自民党取得选举胜利”之人，等于在为安倍参选量身定“规”；不止于此，小泉还近乎直白地发出了鼓励安倍参选的“抓住机遇”论。（３）由于媒体的炒作和追捧，安倍的“外表和作派”使其在女性选民中大有“人气”；另外，作为“昭和名相”岸信介的外孙和前自民党主要领导人安倍晋太郎的公子，他的“血统”也容易得到注目和肯定。 

    尽管如此，也不等于安倍就稳操胜券，仍然存在不少变数。首先，由于“年轻”，安倍的政治经验和领导能力遭到党内实力人物的疑虑，其所属派阀森派会长森喜朗，即以安倍上台后难以打赢２００７年参议院选举为由，之前一直主张“雪藏安倍”而先期推出福田康夫。与此相关，日本政坛老政客小泽一郎取代前原诚司出任民主党党首后，也给“少壮派安倍”的党内竞选带来了负面冲击和压力。自民党内已隐约泛起“稚嫩安倍”上台后如何抗衡“老辣小泽”的担忧。其次，选举方式尚未确立。小泉及自民党领导层设计了一套“国民参加型”选举方式，意图以党外人气影响党内，为安倍营造有利的选举环境。但作为老牌政党，自民党派久有一套派阀协调乃至暗箱操作的规则。“人气规则”能否完全取代“派阀规则”，尚难预料。再次，安倍追随小泉推行恶邻“参拜外交”，已成众矢之的，也逐渐引起了自民党内的忧虑。反对小泉—安倍搭档外交的声音和势力日趋壮大。 

    福田康夫：６９岁，自１９９０年起当选议员六次。“麻垣康三”四人当中，前内阁官房长官福田对竞选一事显得最为低调，直到去年底还一再申明无意参选。今年４月，在ＮＨＫ电视节目中他还就自己被称为首相候选人一事表示：“这是媒体虚构出来的。自民党总裁选举是将来的事情，到那时应该让国民进行判断。”然而有趣的是，福田的谦逊与低调换来了支持率的一路攀升，与安倍的差距由１月的２８个百分点缩小到了４月的１８个百分点，已将麻生和谷垣抛在身后，“麻垣康三四角战”也由此渐呈“康三对决”的趋势。 

    福田现时没有入阁而“选情”看涨，主要源于其相对温和的外交立场赢得了自民党内稳健派议员、执政联盟的公明党以及经济界人士等的支持。而本月福田作为一个普通议员访美时受到的“破格厚待”，也说明美方对将来福田外交的期待和重视。而福田似乎也有意擎起其父福田赳夫重视亚洲的“福田主义”外交旗帜，他已公开表示：下任首相不应参拜靖国神社，应该面向未来、从大局出发处理与中韩邻国的关系。为此，他在去年１１月积极促成了有自民、公明、民主三党１３０名跨党派议员组成的“思考国立追悼设施之会”，今年２月又与前首相中曾根康弘前往韩国寻求历史和解之途。 

    福田与安倍同属自民党最大派系的森派，为避免“同室操戈”，森派内部曾尝试过“候选一人”化的调整。然而据透露，原来属意福田的派阀首领森喜朗渐向小泉妥协，改为两面下注，同意安倍和福田同时出马。果如此，福田的参选将受到很大影响。 

    “参拜与外交”渐成最大热点 

    在日本，长期以来外交问题较少作为自民党总裁选举的重大焦点。当然也有例外，如在１９７２年，田中角荣联合三木武夫，以恢复日中邦交为主要竞选纲领，击败了坚持亲美保台路线的佐藤荣作和福田赳夫阵营。而此次竞选，迄今看来，“麻垣康三”在国内政策上交锋无多，对于支持和继续小泉开创的改革路线并无原则异议，可谓“内政无大战”。 

    但在外交问题、尤其在如何处理因“参拜问题”造成的亚洲外交困局上，却渐呈剑拔弩张之势。尽管小泉和安倍一再刻意对“靖国问题议题化”进行降温和封杀，但由参拜引发的“外交问题”已然成为“中心议题”。事至于此，为了“趋利避害”，减少竞选负面冲击，曾经表示当选后会参拜靖国神社的安倍也渐改口风，声言不想就当上首相后是否参拜进行表态，以免引发与邻国的外交问题。麻生则多次在讲演时暗示应将甲级战犯从靖国神社“分祀”出去，表示自己当选后在参拜问题上将优先考虑国家利益。 

    在安倍和麻生回避和模糊“参拜问题”的同时，自民党内要求慎重对待参拜、重构亚洲外交的势力却在加紧发力。除上述集结在“思考国立追悼设施之会”的三党联盟外，旧宫泽派的丹羽·古贺派、谷垣派以及河野派在今年３月发起了有４１名议员参加的“亚洲战略研究会”，呼吁重建重视亚洲的“鸽派外交”。而据日本媒体报道，今年４月，津岛雄二、丹羽雄哉、伊吹文明、高村正彦四位自民党派阀首领进行秘密会谈，确认了以“重视亚洲外交”为纲进行总裁选举的合作方针。而据报道，为打破“参拜外交”局面，自民党内一些资深人士正酝酿成立以福田为中心的某种“战线联盟”。加上执政联盟的公明党、其他在野党、传媒界、经济界已经存在的反对小泉外交的广泛呼声，在本次竞选中，“参拜与外交”问题成为“中心争点”并带动两大阵营势力分化组合，将会是一种无法回避的趋势。（作者：吴怀中）
 
    《世界知识》  2006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