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中日韩三国领导人即将在北京举行三方会谈之际,据日本《产经新闻》报道,日本外相冈田克也10月7日在日本外国记者协会演讲时,对日本现行的教科书审查制度表示质疑,并建议三国合作编写共用的历史教科书。冈田表示,对日中韩之间的共同历史进行研究非常重要,他本人“能够理解过去在战争中受害者的感情不会轻易化解”。
小泉纯一郎上台以后,日本右翼一度十分活跃。特别是就历史问题,不断出现首相公然参拜靖国神社、否定南京大屠杀、质疑东京审判、通过美化侵略行为的历史教科书等现象。冈田的这个发言表明,随着民主党的上台,日本在历史问题上的态度可能有所转变。
实际上,日本民主党方面,除了前原诚司等少数人以外,对于历史问题的认识,一直与右翼有较大区别。例如,民主党党首,现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2001年,在访问韩国首尔的记者招待会上,对扶桑社发行的初中历史教科书发表过看法,表示“清清楚楚的历史事实,日本方面却打算进行美化,这是事实。这种承载了狭隘民族主义的教科书不应该被采用”,”这样的教科书在各地域的教育委员会被采纳,被使用,不是我们所期待的”。
2006年5月3日,在韩国与韩明淑的会谈中,鸠山谴责了小泉的靖国神社参拜,声称”如果不中断参拜靖国神社,就无法取回韩国与中国的信任”。
作为议员,1999年8月10日,鸠山与日本共产党和社会民主党的议员共同向145次国会提交了『恒久平和调查局设置法案』。由于该议案未能通过,在2000年11月20日第150次国会,2005年6月9日第159次国会,2006年5月23日第164次国会,他都曾多次重复再提交该方案。这个法案的核心是通过国立国会图书馆设置恒久和平调查局,调查由九一八事变到日本的战败之间,由于日本发动战争所受侵害的情况。调查对象,包含了日本对外国劳工的征用,在性方面的强制行为,生物化学武器的开发等日本的全面战争犯罪情况。鸠山作为召集人建立了以促成该法案为目标的议员联盟,试图通过从法律角度对战争真相进行调查,以实现恒久的和平。这个法案已经有三次被否决,但鸠山第四次仍然将其提交,可见其对此法案保持着相当强烈的热情。
在当选前后,鸠山由纪夫多次表示不会参拜靖国神社,表明了在历史问题上的审慎态度。
所以,冈田克也这一发言,与民主党在历史方面的主张,基本是一致的,也表明了日本一部分社会力量希望正确看待历史,面对历史的倾向。
冈田发言之后,日本右翼势力一片哗然,纷纷谴责民主党方面试图恢复“自虐史观”,会妨碍日本重归“正常国家”的努力。并有人以激烈的语言直指冈田和鸠山为“媚中派”,是“中国的走狗”。
然而,也有日本民间人士怀疑冈田这一思路的可行性。《产经新闻》这条消息在网上发布之后,随即有日本网民认为,中日韩三国共同编制历史教科书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主要是因为,目前三个国家社会舆论对若干历史问题的看法确实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分歧,其历史教科书的侧重点也不相同.共同编制历史教科书,无疑意味着各方均有所妥协,这可能在各方国内同时造成民族主义者的不满,反而引发关系紧张。提出这一观点的日本民间人士以中日东海协定为例,说明一个两国妥协产生的协议,怎样同时受到双方国内舆论的攻击。
据此,有人认为,这一提法,与很多民主党提出的议案一样,都属于听来美好,实际无法实现的“梦中提案”,“幼稚园提案”。
既无法实现,又遭到攻击,无论鸠山由纪夫还是冈田克也,都是日本优秀的政治家.作为一名政治家,所谓正义感,无疑只能服从于其现实利益。民主党在历史问题上,冒着风险做出与自民党不同的姿态,其意义何在呢?
为此,笔者电话采访了日本伊丹市中日友好协会前会长高尾幸一先生,这位曾促成伊丹-佛山姊妹城市的老外交人士,对这一问题的看法,显然有着更为职业的深度。
高尾先生认为,冈田这一提法,用中国的成语来说,应该叫做“虚晃一枪”。民主党方面,显然也不会认为共同编制教科书是一件短时间内可以轻易实现的事情。他们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姿态,目的是进一步建立和加强与中国,韩国的合作关系。
民主党上台,面临的是日本经济千疮百孔,债台高筑的窘境。为了摆脱困境,鸠山政府必然寻求在经济问题上有所突破。在美国经济低迷的情况下,无法幻想华盛顿会对日本有所帮助,所以,民主党放弃了自民党已经失败的单边外交,依附美国之政策,转而追求与近年来发展迅速的中国,韩国建立更紧密的联系,甚至筹建类似欧盟的东亚共同体,从而以地区经济的发展带动日本经济复苏。
这一建议得到了同样面临经济危机的中国韩国积极回应,经济层面,三方也确实存在着互补共赢的可能。
但是,建立三方的紧密合作,必然要求获得民间的支持。而日本过去几年在历史问题上的诸多行为,造成中韩民间舆论中存在着极大的不满。冈田的提议,其实更像是一种表态,与鸠山由纪夫不参拜靖国神社的承诺一样,都是为了获得中韩民间的谅解,减少三方合作的障碍。
“民主党是在做姿态,但也肯定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中日关系应该走向一个比较好的阶段了。无论小泉还是鸠山执政,历史问题都是为现实服务。”高尾先生最后说。(作者萨苏,现兼任《环球时报》驻日本特约记者,曾出版过《中国厨子》、《嫁给太监》、《梦里关山走遍》、《国破山河在》、《尊严不是无代价的》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