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三周赛事,日本选手木岛真优最终拔得头筹。早报记者 朱伟辉 图
9月2日晚,首届上海艾萨克·斯特恩国际小提琴比赛,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落下帷幕。
历经三周赛事,日本选手木岛真优最终拔得头筹,获得了堪称全球音乐赛事最高奖金的10万美元,谢尔盖·多加金、黄凯珉、斯特凡·塔哈哈、林品任、柳鸣分获二至六等奖。
进入决赛的6强选手,水平难分伯仲,大赛评委会联合主席徐惟聆坦言,“每一位获奖选手都展现了自己最好、最高水平的一面。这类比赛要绝对公平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不是体育比赛,可以拿表秒去掐,每个评委都有自己的打分标准,但这是所有评委用最公正、最透明的打分方式产生的结果。”
大赛评委会联合主席大卫·斯特恩则说,“我相信斯特恩小提琴赛将是中国音乐史上的重要一笔,它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上海正在制定音乐比赛的国际标准。”
赛制创新:制定中国标准
自去年9月启动,斯特恩小提琴赛共收到全球140多位选手报名。最终,24位选手至上海报到参赛,是全世界参赛人数最多的小提琴比赛之一。
8月16日至今,选手们经历了初赛、半决赛、决赛三轮赛事。
初赛,选手要完成两首帕格尼尼随想曲、伊萨伊及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以及莫扎特小提琴奏鸣曲;半决赛加入了室内乐合作,分三大环节——钢琴三重奏、中国作品及奏鸣曲、与室内乐团合作莫扎特协奏曲(华彩乐段需自创);决赛,选手们要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一首炫技曲、一首协奏曲。
这也意味着,每一位选手在赛前都要准备长达4小时左右的曲目量,曲目量之大,难度之高,为国际同类赛事罕见。
也正是通过这样的赛程设置,选手的综合音乐素养,得以多维度展现在评委和观众面前。他们的水平不仅体现在技巧上,更体现在创新能力和对不同风格作品的诠释上。
中国作品的加入,是斯特恩小提琴赛的一大创新,而充满中国戏曲音乐元素的《梁祝》,对海外选手来说无疑也是个难题。
全球顶级音乐赛事第一次有了中国作品,听见了来自中国的声音,在上海交响乐团音乐总监、比赛组委会主任余隆看来,这是独一无二的创举,也是文化自信的体现。
上海交响乐团团长、比赛组委会执行主任周平表示,今后每一届斯特恩小提琴赛都将把中国作品列入比赛环节,让中国音乐被更多人演奏,也让中国文化能以更积极的形式走出去。
室内乐环节的加入和室内乐能力的考量,是另一处创新。
半决赛上,18位选手要分别在钢琴家盛原、大提琴家朱亦兵的配合下,献上一曲钢琴三重奏(舒伯特或勃拉姆斯《第一钢琴三重奏》第一乐章),征战过无数小提琴赛事的选手纷纷表示,难得一见。
徐惟聆称,室内乐环节的加入,是为了从整体考验选手的音乐素养和个人修养,“技术是十分必要的条件,但我们不是为了挑选一个技术非常好的‘琴匠’,更希望从境界、修养上去看比赛真正的意义。”
周平总结,从半决赛也能看出中西方音乐教育的差距。有些选手初赛时表现特别出彩,半决赛却不尽如人意,比如,选手们要与室内乐团合作莫扎特协奏曲,需自创华彩乐段,交出来的曲谱差别甚大。
“像德国选手塔哈哈、俄罗斯选手多加金的曲谱就非常清晰,而亚洲选手就会出现一些曲谱标示不清晰的问题。这就体现了中西方音乐培养方向的不同。”周平称,斯特恩小提琴赛更强调音乐精神和音乐素养,希望这种标准也能改变中国音乐今后的发展方向。
本次比赛在规则上也有突破:每轮比赛结束后,组委会都会公布未晋级选手的成绩,力求透明;评委打分采用了双重机制,不仅要给每位选手晋级下一轮“是”或“否”的选择,还要为每位选手打分,以求公正。
“这次比赛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前提,不单纯是技术型比赛,而是要把选手们塑造成一个完整的音乐家。”接受采访时,余隆忍不住转述了其中一位评委的评语,“原来很多音乐赛事用的都是欧洲标准,这次我们看到了中国标准的制定,这个标准规格之高,是世界一流的。”
“毫不夸张地说,斯特恩小提琴赛从第一届开始,就已跻身于世界顶级比赛之列。”余隆说。
人文精神:饮水思源
比赛还创新性地设立了“艾萨克·斯特恩奖——人文精神奖”,中国甘肃会师中学校长吴泰祥、副校长杜正权,阿富汗女孩涅金·帕尔瓦克,共获此奖。
当学生不喜读书,毕业时撕书、砸酒瓶司空见惯,怎么才能改变他们厌学的情绪,让他们在学校感觉到幸福?会师中学校长吴泰祥想到了音乐。
2011年,他以班组团成立了第一个乐团,全团50余人,取名爱因斯坦乐团。他的梦想是在会师这个小县城,培养一些和爱因斯坦一样,同时会小提琴和钢琴的伟大科学家。
乐团以管乐训练为主,最开始连教学空间和乐器都没有。吴校长自掏腰包买了第一批乐器,学过一点乐理知识的副校长杜正权,担纲起教学的重任。
短短一年时间里,学生已能演奏近30首中外名曲,2013年1月甚至接到了赴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演出邀请。浩浩荡荡84人去了维也纳,一帮初一学生,奏起了《红旗颂》和《红梅赞》。
“最开始学生们觉得很枯燥,但学着学着人就开始变了,嘴里哼的,电视上喜欢看的,都是交响曲。”杜正权观察,学生们的气质在经过三年的音乐洗礼后,有了明显的差别。
吴泰祥则说,“自从学了音乐,学生们自信了,阳光了,成绩也变好了。”
现如今,会师中学的乐团已建到第六支,全校上下有近500人在接受音乐训练。然而,没钱、缺老师仍然困扰着两位校长,至今,学生们还要蜗居在车棚里排练。
“人文精神奖”的降临,对会师中学的鼓励不言而喻。
这也是斯特恩小提琴赛特设此奖的初衷。该奖由比赛组委会主任余隆、大提琴家马友友、斯特恩家族共同评选,“最重要的就是鼓励那些非专业演奏员,那些为音乐事业贡献巨大,一直默默无闻,在背后辛苦耕耘的人。”
余隆用了中国人认知度最高的“饮水思源”,来形容“人文精神奖”,“现在人们过分关注于台前,我们希望回归本真,发掘底层的,纯真、朴实、甘于寂寞的音乐人以及音乐教育者。任何一个音乐人才的诞生都万分不易,缺失了真心真情的人文关怀,他们走不到今天。”
韩国选手宋知垣虽然无缘决赛,却因动情演绎《梁祝》,捧获了“最佳中国作品演绎奖”。
早在2014年,她就学过这首曲子,但了解得不算深入。为了准备比赛,她勤练了六周时间,研习了相关视频和资料,甚至听起了中国戏曲,对学中文更是兴趣大增。
俞丽拿长达三小时的《梁祝》视频讲解,对宋知垣理解该曲起了90%的帮助,“除了《梁祝》,我知道的中国作品不多,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尝试表演其他中国作品。”
平台助力:把选手带向国际
赛后,除主办方上海交响乐团会邀获奖选手参与巡演,中国爱乐乐团、广州交响乐团、悉尼交响乐团、墨尔本交响乐团亦将为优秀选手提供演出合同,助力其职业生涯起步。
悉尼交响乐团团长罗里·杰夫斯率先表示,他们将全力支持获奖选手,并在2018年新乐季为他们提供在悉尼歌剧院独奏的机会。双方之后是否会有后续合作,则取决于选手的喜好,及其擅演的曲目。
杰夫斯说,现在好的乐手越来越多,但要找到真正优秀的乐手,很不容易。只要遇到合适的音乐人,他们就会发出合作邀请。
比如,上个月刚刚举办的悉尼国际钢琴比赛,获奖选手中美各一名,悉尼交响乐团会邀请他们合作,“观摩比赛能一次性看到很多选手,好过跑各种不同的地方去找人选。”
最看中选手的哪一种品质?“独奏乐手和乐队乐手其实不太一样,我们更注重的还是寻找技艺精湛的乐手,能够完美诠释作品很重要。”
广州交响乐团团长陈擎同样表态,他们已将获奖选手纳入新乐季的演出中,日子都定好了,12月3日正式开演。
中国爱乐乐团团长李南观察,中国学音乐的孩子有五六千万,学钢琴的琴童至少两千万,最缺的就是能让他们展现自我、高档且完整的平台,“中国也有一些类似比赛,有的太官方,有的不国际,有的只是昙花一现,很遗憾。”
李南希望,斯特恩小提琴赛能长久地持续下去,“等到这届选手40多岁时,他们可以骄傲地说自己是第一届比赛的获奖者,这样才会有更多选手追求品牌荣誉,让比赛延续下去。”
但是,中国爱乐乐团、广州交响乐团、上海交响乐团每年的演出始终有限,而有才的人又太多,李南呼吁,全国七十多支交响乐团,数十家歌剧院,能联手利用自身平台,为年轻人提供更多演出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比赛好几位选手用的都是由小提琴收藏家赞助,价值连城的名琴,为演奏大添光彩。木岛真优顺利夺冠,她那把制于1700年的古董名琴(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制造),就让评委徐惟聆赞不绝口。
周平说,不少海内外大型经纪公司都派了人前来观摩比赛,很多大琴商、收藏家、经济人也都藏身观众席中。这意味着,选手们未来演出或签约的机会,或已藏在观众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