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古汉语在亚洲的地位接近于拉丁语在欧洲的地位,对于理解东亚历史及思想文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基础素质,这就是为什么日本中学生要学古汉语。实际上古汉语除了汉字以外,音韵也仍旧影响着东亚语言。
由于日语等东亚语言中至今残留着古义与中古音( 音韵学中汉语的发展阶段大致划分为上古音系统、中古音系统、近代音系统),因此对于这些母语者来说古汉语反而可能更容易理解。比如日文中“汤”是热水的意思,“娘”是年轻女性的意思(musume,中文“女儿、姑娘”),“走”是跑的意思,这就是汉字古义流传下来的一个例子。另外,音韵,如中古音,被日语等广泛继承。五言绝句中一、二、四句(即起句、承句、结句)押韵,但下面这首诗用现代汉语发音读,韵脚只是相近并非完全相同。
江雪 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但“绝”、“灭”、“雪”这3个字如果用日语的汉字音读,全部都是“~etsu(エツ)”,是完全一致的。这一点在韩语及越南语中也容易推定。比如韩语中收音以
等结尾的音和越南语中以t、c、ch等结尾的汉字都继承了中古音的入声音韵。日韩越三国人可以非常容易地识别入声(另外,广东话和福建话等中国南方的方言中还残留有部分不完整的入声)。
但日本的发音体系中音节不能以辅音结尾,因此要补充上元音,加上“tsu(ツ)”“ki(キ)”“ku(ク)”“chi(チ)”(旧假名用法加“fu<フ>”)。外来语也一样,cut的发音为“katto(カット)”,发生了促音后补充元音、促音前移的现象。但是在日语的汉语词(熟语)中,中古音的入声音韵依旧存在,如“絶対(Zettai/ゼッタイ)”“滅多(Metta/メッタ)”“雪中(Secchu/セッチュウ)”“学校(Gakkou/ガッコウ)”“石窟(Sekkutsu/セックツ)”“日本(Nipponニッポン)”“十回(Jikkai/ジッカイ)”等。
表2.从日韩越三国汉字音看《江雪》韵脚
我们再进一步看“万圣”、“寒江”的读音,“万(man/マン)”和“寒(kan /カン)”中含有拨音(鼻元音),而“径(kei/ケイ)”“江(kou/コウ)”则没有拨音。这个区别在基本所有的汉字中都能看到。笔者自己如果不非常注意,很容易混淆前后鼻音,但看每个汉字的时候可以从日语的汉字音来推断区别前后鼻音(偶尔有极个别例外,如“肯(kou/コウ)”、“聘(hei/ヘイ)”、“(対)称(shou/ショウ)”、“癌(gan/ガン)”等)。中国南方的方言里,很多也不区分前后鼻音,但韩语和越南语中则存在一个“m”的发音,如“南(nam)”。实际上日语中像“心配”“散歩”等单词由于音便现象发音也变成“m”。但是日本人并没有明确区分发音。
在年初结束的日本高考中,第四题就考察了音韵方面的知识。问题为“‘群木既罗户,众山亦对〇’,空白处应填哪个字”,选项有“窗、空、虹、门、月”。考生应当注意到这个字为偶数句末的韵脚,需要选择与“墉”(《唐韵》“馀封切,音容”)相近的字。这是一个让考生以日语中的汉字音为基础选择“窗”(《唐韵》“楚江切”、《集韵》“粗丛切,音匆”)的问题。从现代汉语的发音可能很难注意到押韵。
很多中国人母语学习普通话,外语学习英语。如果只了解这两种语言,对于探知语言多样化的世界是极不充分的。相信通过本文大家也都略有感触。但是这并不重要。学习外语和方言能够更深入地理解汉语,而且还能理解不同语言文化以及他人的思考方式,能够获得更多元化的视角,也可以理解他人、学习到宽容性的重要。在这个口笔译逐渐被机械翻译取代的时代,这种通过语言获得的体验有逐渐消失的趋势。但是真正的心与心的交流很难通过机械翻译实现,相反它甚至有可能加剧摩擦。将这样的摩擦防患于未然,成为真正的沟通桥梁,是对今后外语人才的要求吧。希望中国的年轻人能通过日语和英语以外的其他语言发现更丰富多彩的世界。